不驯的遗产_作者:寒菽(27)

安晋对他很客气。

客气到近乎高傲,就算薛咏神经再粗也能察觉出来,安晋骨子里瞧不起他。

他粗俗,贫穷,没有文化,打生下来和安晋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以前和兄弟聊天的时候,曾经说起过,有些东西,假如人生下来时得不到,那么这一生都不会得到。

薛咏把安晋带回家继续谈,正巧邢烨然回来了。

可以见面直接寻求意见。

这一转眼,邢烨然在他家已经赖了一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邢烨然在那个雨夜发狂犬病样硬来赖下来的事,还仿佛是昨日发生般历历在目。当时他好不情愿,花了这么久,才刚把邢烨然养乖点。

真把这句“要不要跟这个你哥的朋友走”问出口,薛咏甚至觉得有点舍不得,心口难受。

他被邢烨然咬了好多口,邢烨然才肯这样乖的。

可他觉得自己没资格跟安晋抢,安晋哪哪都比他强,有钱,有学历,工作体面。

邢烨然回过神,脸色唰地黑了,径直反问:“我大哥的朋友?我大哥的哪个朋友?我怎么不认识?”

他死死盯着薛咏,嘲讽说:“你是终于找到可以接手拖油瓶的人,这么迫不及待就想把我踢出去?”

薛咏愣了愣,正要开口回答——

安晋讪讪地说:“我姓安。烨然,我们以前见过许多次的,你大哥大学期间我去过你家,当时你还在读小学,你记得吗?第一次上门我送了你一套乐高。”

邢烨然这才稍微把目光转向他,不客气地回绝:“不记得了。”

安晋:“……”

邢烨然憋一肚子火,眼下他既看薛咏不顺眼,也看这个姓安的不顺眼。

邢烨然在狂犬病复发的边缘试探:“我真不认识你这号人。资助我?收留我?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忽然跑出来。你是我大哥的哪门好友,我听都没听说过,你为什么要资助我?”

安晋说:“对不起……唉,我先前也以为你爸妈带你走了,最近听人说你在薛咏的店里帮工,才知道你居然孤身投奔了薛咏。还听说他给你转学,所以赶紧过来,总不好看着你失学。”

邢烨然黑脸:“我还没失学。”

安晋说:“你被迫转学到差得那么远的初中,而且还是在中考前最关键的这一学年……你就不想回以前的学校读书吗?”

薛咏在一旁听得无地自容。

所以他最怕读书人啦,明明看上去斯斯文文,手无缚鸡之力,可只是三两句话,就把他说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当初,邢文彬带他去朋友聚会,他格外不安,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怕给邢文彬丢人,但邢文彬说他哪哪都好,让他无须矫饰。

在那他遇上安晋,安晋见了他,上下打量了一分钟,正式打招呼前,轻轻笑了一声,像在估量一件东西。那时他就知道安晋其实是对他看不上眼的。

薛咏觉得自己是以前服务行业打工太多,见着安晋、邢文彬这样的人就下意识地低头。

这只言片语间。

薛咏羞愧得满脸通红。

的确。

在外人看来,他对邢烨然做了什么呢?说收留他,结果逼着邢烨然转学,硬是把那么好的私立学校给退了。邢烨然还成日往他的烧烤摊跑,当个小跑腿,帮他收钱擦桌,有时候明天要上学他还去干活。

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是做善事。而会觉得他刻薄短浅吧。

……他是真拿不出来那么多供邢烨然读书的钱。薛咏捏紧拳头,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安晋把他放置一旁,只和蔼地对邢烨然说:“现在才一个月,转学籍等程序还没办好,你回去读书还来得及。”

邢烨然却只盯着薛咏,问:“薛咏,你赶我走?”

薛咏压抑着想骂人想打架的情绪,烦躁地说:“小少爷,我可供不起你读那么贵的学校。”

邢烨然嚷嚷说:“我他妈不是转学不读了吗?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回去读了?”

薛咏抬起头:“要是有的选,这两家学校选哪个不是一清二楚吗?要不是没有钱,你至于要转学吗?”

邢烨然气得发抖:“薛咏,你就是想赶我走。还说什么要把我当成亲弟弟,转头就要赶我走。你可真干得出来。”

薛咏说:“我不是赶你走……”

邢烨然说:“你把我随随便便交给一个来路不明、不怀好心的陌生人不是赶我走是什么??”

薛咏脸颊紧绷,说:“安晋他算不上是陌生人,我说了他是你大哥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