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忘记甩开封顷竹的手,急切地追问:“真的吗?”
“真的。”封顷竹垂下眼帘,盯着洛之闻细细的手腕,轻声说,“你照顾爷爷的时间比我还长,爷爷也喜欢你,若我不让你去扫墓,爷爷肯定会怪我。”
“只是怕爷爷怪你?”他脱口而出,又扭开头,不肯与封顷竹对视。
公车自远处缓缓而来,洛之闻想伸手示意车停下,苦于挣脱不开腕间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停靠在站台边,再慢腾腾地离去。
双车道两边的蓝楹花开了,热热闹闹一片。
洛之闻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落在公车上的视线,仰起头的时候,花瓣自空中飘落,衬得封顷竹的神情多了几分不该有的温柔。
“你到底想做什么?”洛之闻懊恼地停止挣扎。
封顷竹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说过一次谎以后,后面的谎也顺口了:“我来得急,没能订到旅馆。”
“什么?”他不吃这一套,“没有旅馆,就在Airbnb上找房子,你总不会没地方睡觉。”
“阿文!”封顷竹的手从洛之闻的手腕上滑下来,抓住了他微凉的五指,生怕他离开,语气都急切了起来,“我们还没离婚,你不许我跟着你,是要去找别的男人吗?”
第15章 起码这一秒,他还是爱他
被箍在掌心里的手腕忽而一抖。
洛之闻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封顷竹推开:“你叫谁阿文?”
他只在封顷竹被下药的那一晚,听见过这个名字。
封顷竹透过他的脸,爱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洛之闻永远比不上的人。
先前洛之闻还会在乎封顷竹到底爱着谁,但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封先生,既然你我已经在办理离婚手续,那么就算我有新的恋情,只要不越界,你都不该拦我。”
“新的恋情?”恼火在封顷竹眼底一闪而过,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涌起了不甘的浪潮。
但他的怒气与洛之闻无关。
只与自己有关。
前世的记忆宛若沉重的枷锁,封顷竹拖着它,孤零零地走了快三十年,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从不孤单。
阿文一直在。
阿文才是那个真正孤独的人。
因为他被猪油蒙了心,一次又一次把阿文推开。
明明老天已经万分眷顾,给了他们最好的开局,是他亲手把一切毁了。
又一辆车来了。
洛之闻跳上去,头也不回地走到了最后排。
然后在汽车启动的瞬间,看向窗外。
封顷竹站在蓝花楹树下,低头盯着掌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车转了个弯,洛之闻很快就看不见他了。
洛之闻收回目光,捂脸蜷缩在座位上。
空荡荡的公车里,除了他,只有几个说着脏话的初中生。
他们又笑又闹,活得恣情又放肆。
反观洛之闻,他在一辆异国他乡的公车上,又因为封顷竹难过了。
他想起封顷竹说自己没有地方住。
骗人。
封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还带他来封家在悉尼的住处度过假呢。
可万一……
洛之闻不受控制地想:万一封家的住处还没打扫好,万一封顷竹的手机没电了,没办法在Airbnb上租房子,万一……
一千一万个万一,组成了他婚后的三年。
洛之闻抬起头,将脸颊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细小的水珠拖着长长的尾巴,在他的余光里,伴随呼啸的风摇曳。
海边城市,说下雨就下雨。
他打了个哆嗦,把风衣的纽扣扣起,心思又不自觉地往封顷竹身上飘。
封顷竹没带伞,要是真没地方住,现在说不定还站在原地呢。
他心一沉。
封顷竹在洛之闻心里,永远站在云端,毫无破绽,高不可攀。
或许很久以后的一天,他们之间再也没有爱恨纠葛,洛之闻依旧见不得封顷竹狼狈。
那是封顷竹啊,怎么能被淋成落汤鸡呢?
洛之闻猛地按下了停车按钮,在刺耳的刹车声中,仓皇跳下车,冒雨穿过马路,追上了另一辆返程的车。
只看一眼,他对自己说。
只看一眼,若封顷竹不在,他也好安心回家。
离开时,公车开得很快,回去时,却慢得人心焦。
摇摇晃晃的公车爬上坡,乌龟似的挪。
洛之闻的心猛地提起,仿佛一片在狂风中飘摇的花瓣,久久无法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