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来_作者:冉尔(24)

2020-06-02 冉尔

  所以洛之闻算是把封顷竹彻彻底底地问住了。

  “行了,别想了。”洛之闻生着病,脾气比起之前稍微急躁了几分,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疏离,“封家哪里需要自家的大少爷下厨做饭啊?”

  言语之间三分揶揄,五分讥讽,明明白白不是好话,封顷竹却听笑了。

  这样的他才鲜活。

  洛之闻倒了米,又指挥封顷竹把电饭煲抱到自己手能够到的地方:“你去淘米,淘好了,我再教你加多少水。”

  说完,靠在墙边闭上眼睛歇息了。

  封顷竹自是不敢怠慢,认认真真淘米,淘完,用冰凉的手指碰了碰洛之闻的手背。

  他恍然惊醒,望着近在咫尺的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往前靠了靠。

  洛之闻脸上的疤痕在不知不觉中淡去了很多,只有靠得极近的时候,才能看清脸颊上泾渭分明的一条曲线。

  封顷竹专注地盯着那条线,心中涌起的不是嫌恶,而是满满的怜惜。

  上一世,封顷竹剿匪的时候,中了埋伏,被警卫员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时,已经是不行了。

  但他惦记着家中幼弟,惦记着阿文,死死不肯合眼。

  他想啊,他还没去上门提亲呢。

  阿文都把自己给他了,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是将死之人,阿文仓促许给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让阿文给他守一辈子活寡,再给他一座贞节牌坊?

  他哪里舍得!

  都是新时代了,和离的夫妻不在少数,他和阿文尚未成亲,他还可以放他走。

  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去了。

  于是他死后,魂魄依旧停留在人世间,看着阿文为了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和仇人同归于尽的地步。

  他崩溃过,也绝望过,可他毫无办法,最后陪着阿文又死了一回,睁眼便是多年后的现在——

  他的阿文也回来了,可是他没能认出来。

  “加水,加水啊!”洛之闻说了好几遍,见封顷竹始终在发呆,只得伸长了胳膊,试图打开水龙头。

  封顷竹忽而将他拥在身前。

  太热了。

  像火烧。

  洛之闻瞬间就想挣脱,他分不清滚滚热浪是源于自己的身体,还是源于身后的封顷竹,但他极其排斥这种突如其来的灼热,仿佛坠入了无边火海,再想逃也四肢无力。

  “封先生,”洛之闻生气了,“我们在谈离婚呢。”

  封顷竹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清醒了。

  男人缓缓松开了双臂,让洛之闻把水龙头打开。

  他只当封顷竹不想学做饭,语速飞快:“煮粥的话,水要加到这条刻度线,如果是蒸饭,到这里就可以了。”

  洛之闻一边说,一边低头,用手指虚虚地指着一条刻度线。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视线落在洛之闻苍白的后颈上。

  他的阿文以前最喜欢他亲脖子了。

  现在肯定也是。

  “然后设置模式,再定时,最后按开始。”洛之闻三两下煲上了粥,头又开始疼。

  封顷竹眼疾手快地将他抱起,又送回了床上,顺便检查了一下地毯里有没有玻璃碎片。

  他迷迷糊糊地靠着枕头,思绪变成了小小的鱼,在脑海中四处游走。

  “你有换洗的衣服吗?”

  “没有。”

  其实是可以有的。封家在悉尼有房子,房子里常备着换洗的衣物。

  “那怎么办?你也淋了雨,总不能不洗澡。”洛之闻又开始操心。

  “可以穿你的。”

  “穿我的?”他被逗笑了,倒是想出了法子,“我记得柜子里有我爸穿过的睡衣,你拿去洗衣机洗一下,再烘干,就可以穿了。”

  封顷竹的嘴角往下撇了撇,颇有些失落的意味。

  房间里没开灯,洛之闻看不见封顷竹的神情,他的思绪还在发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你放我走吧。”

  轻轻浅浅的声音很干净,里面没有怨怼,也没有留恋。

  封顷竹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跟着我来悉尼,但我来悉尼是为了散心。”洛之闻翻了个身,呢喃宛若呓语,“我是下定了决心离婚,才来这儿的。你跟过来,不是让我难堪吗?”

  站在床边的封顷竹一动不动,彻底成了雕像。

  “我爸妈还不知道我们要离婚的事,过年的时候要怎么办啊……”他又想到了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