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住地往月牙儿碗里夹菜,直到月牙儿碗里的菜高高隆起,像小山丘一样,这才停手。
月牙儿每一样尝了味道,笑说:“娘,你也吃。”
“娘知道。”马氏手握筷子,目光却全然落在月牙儿身上。好像这天底下的娘亲,都喜欢看自己的孩子。
月牙儿见周围没有别人,迟疑道:“娘,我可能有些事要请你帮忙?”
“怎么了?”马氏关切道:“谁让你受委屈了不曾?”
“我想有一家自己的小吃店。”月牙儿放下筷子,将来意细细说与她听,一面观察马氏的神情。
听着听着,马氏一双柳眉蹙起来。
“你要借钱去开店?”马氏身子微微后仰:“月牙儿,娘觉得不行。”
月牙儿解释道:“我知道听起来好像很意外,但我有把握在三年之内将这笔钱赚回来,到时候如数还给你,外加些红利。”
听到这里,马氏猛地将筷子一放,冷笑道:“我说你今日怎么上门来找我?竟是把握看做放印子钱的?莫说我没有这一百两,我便是有,也得存起来给你做嫁妆。绝不会给你这样胡闹!”
“怎么是胡闹呢?”月牙儿见她反应那样激烈,不由得有些心急:“我做的点心,如今在金陵城里也算是小有名气。日后有了小吃店,该如何经营,我心里也有数,绝非一时兴起。”
“不行就是不行。”马氏固执道:“你一个女儿家,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抛头露面的去摆摊。如今你自己能挣些钱,娘可能给你补贴些,为什么还要借一大笔钱买个铺子?”
她起身过来,站到月牙儿身侧:“我听说,你同那吴家的勉哥如今很好。娘找媒人给你去说亲罢?等开了春,你做了新娘子,和和美美的过小日子,不好吗?”
月牙儿沉默,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才缓缓道:“娘,我现在很严肃的和你说开店的正事,你非扯上勉哥做什么?”
马氏也急了:“什么正事?你早日嫁人才是最大的正事!”
“然后像你一样,丈夫死了就一定得再找了个人嫁了是不是?”月牙儿脱口而出。
“啪”一声,月牙儿右脸重重一疼。
马氏竟挥手打了她一巴掌!
马氏气得浑身颤抖:“你这说的叫什么话?”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两行泪簌簌而落,马氏愤怒地盯住月牙儿,受伤的小兽一般哽咽起来。
月牙儿一愣,热辣辣的痛感从脸颊传来,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被打红了。
她“腾”一下起身,冷冷道:“是我打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一路颠颠撞撞,跑回杏花巷。月牙儿将大门重重合上,转身抵着门。
其实方才那句话,她才说出口就后悔了。可马氏那紧接着的一巴掌,实在将她打懵了。
四舍五入,也算是活了两辈子,头一次有人敢对她动手。打她的,还是她在这里的亲娘。
她方才那句话,难道说错了吗?马氏不就是跟菟丝子一样,一定要找棵树缠着才能活吗?
背抵着门,月牙儿缓缓滑下去,坐在地上。她用两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形单影只。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儿,将一室的浮尘照亮。
月牙儿望着她的影子,心想,她就不该去找马氏。
她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坐了好久,才抬起脸庞。
小吃店她是一定要开的,马氏不理解也不支持,那是她的事。不能让自己沉浸在无用的愤怒里。
既然从亲属哪里获得资金支持是不可能的事,那么她就按照商业的形式,去找能够认同她的天使投资人。
拿定了主意,月牙儿用冷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照一照她的脸。
马氏打的那一巴掌可不轻,月牙儿右边的脸颊到现在都是红的。这样子出门,像什么样子。
她又打了桶井水,将冷水在左边的脸颊上拍了几次,直到脸颊一样的红,才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