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儿觉得她说得糊里糊涂,难为柳见青竟然听懂了。
“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柳见青吐出一枚瓜子壳:“首先,那鲛人救过王子,难道公主没救过他吗?没有公主,单凭一个不能上岸的鲛人,谁知道王子会不会死?”
“再说了,难道王子和公主在一起,难道就为了报恩?那王子肯定是对公主有情的呀!”柳见青教训月牙儿:“报恩的方法有千千万万种,说起来,我还对你有恩呢。你第一反应是和我在一起?”
她这话倒点醒了月牙儿。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月牙儿这时才察觉到,在这个问题上,她有些过于钻牛角尖了。
“多谢柳姑娘,是我想偏了。”
这时茶点也送了过来,柳见青拍一拍身上的瓜子壳,说:“别谢来谢去的,说会儿话而已,你尝尝这个。”
梅花形白瓷碟儿里,摆着好些豆子,是红色的小粒。乍看之下,月牙儿也认不出。
她拿起两粒塞在嘴里,“嘎嘣”一口,梅子的清新伴着豆香在口腔里漫散开来,微微甜。
“这是……”月牙儿又尝了两粒:“是黄豆。”
柳见青点点头:“不错,这个叫‘梅豆’。用当季的梅子和黄豆一同熬煮,再用红曲染色。梅子微酸,但加上木樨和糖之后,酸便成了甜。灯市的时候,吃这个最好。而这家的梅豆又是做的最好吃的。”
月牙儿既然同她交了底,柳见青也将有关哑娘子的事说与她听。
“……后来这哑娘子就自赎嫁了人,也是当时姐妹里的一段佳话。”
柳见青感慨道:“之后就没听说过了,我要攒够了钱,我也自己赎身走了。”
月牙儿没接话,她听了一个花好月圆的故事,不忍心替其续上香消玉殒的结尾。
“那位哑娘子,可有什么心头好?或者心爱之物?”
“这我倒不清楚,即便有什么心爱之物,估计也都卖出去凑赎身钱了。我回头替你问问。”
柳见青忽然坐直了,笑说:“哎,你问那么细,是为了你的心上人?”
“才没有。”月牙儿急忙回道:“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呢。”
“真没有?”柳见青的视线落在她身后不远处,勾唇一笑。
月牙儿摇摇头。
“那姐姐就帮你试一试。”
试一试?她这是什么意识?
月牙儿还没想明白,只见柳见青忽然俯下身来,在她脸颊上碰了碰。
下一刹那,她听见身后有个熟悉的男声,好似深潭微澜。
“月牙儿,你别被这个登徒子给骗了。” 灯影阑珊, 吴勉独自立着,语气委屈。
不欢而散之后,他原想回去, 可转身却见她家迟迟未点灯。吴勉有些担心,便远远地望着, 直到月牙儿出门。
天色这样晚,她要一个人出去吗?
吴勉犹豫片刻, 还是转身跟在后头。
月牙儿的步伐有些急, 像受了气的孩童,自顾自的往前走。离得不远, 吴勉跟在后头。
挨近夫子庙的地界,游人忽然多了起来。巷道里过来一对演龙灯、踩高跷的艺人,他就是想跟也跟不上去,只能等这热闹散了,才急急追上来。
放眼望去, 秦淮河畔全是人,哪里见得着月牙儿的身影?
寻寻觅觅许久, 吴勉终于在一家成衣店前瞧见了月牙儿, 可她身边,却站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
那人手里还拿着一柄折扇, 现在才二月天要个鬼的扇子?一望便是附庸风雅之徒!
可恨的是,月牙儿竟然跟这个浪荡人去喝茶了。
吴勉的薄唇紧紧的抿着,亦步亦趋跟着,离得不远, 寻了一株芭蕉后的茶座坐下,一双眼只望着这边。
他想上前和月牙儿说话,可刚要起身,却又有些灰心。
看看那公子哥身上的绸袍,再瞧瞧自己的布衣,吴勉忽然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