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被社会毒打到位的十六岁,一身反骨恨不得和世界干上一架的十六岁,经历丰富又憋屈的十六岁。
眼前的人如果不是简恒,换成谁他都不会这么轻松地说出来。
“想起来了,”秦城眯了眯眼睛,陷入回忆,“当时我就在直播了,仗着这张老天爷赏饭吃的脸和牛逼的技术粉丝涨的快,挣得也多,但那时候有眼无珠,选了个破窝,平台拖欠工资不给。当时你宋姨有一个小手术,需要钱。领导电话都打遍了也没人管我这个事儿,急得我这个暴脾气拎着酒瓶子就到平台总部跟老总硬杠去了。”
“然后呢?”简恒问。
“然后?”秦城摆手,“往事不堪回首,你哥我刚进门就让一群保安给我按那儿了,生平第一次进局子,丢不丢人另说,至少打破了一个谣言。”
“什么谣言?”简恒忍不住笑。
“警局里的茶还是挺热乎的,”秦城一脸感慨地揉了揉肚子,“喝完还挺暖和。”
“后来怎么办的?”简恒垂了垂眼睑。
“你猜?”秦城卖了个关子,“考验你对我的了解够不够深的时候到了,你猜猜聪明的城城同学会用什么办法解决。”
简恒沉默了一会儿,偏头看着他:“你没去找龚叔,应该,也不会找别人借钱。”
“对,”秦城竖了竖拇指,“牛逼了,我确实谁也没找。”
简恒没说话。
秦城的性格里“求人”这一条永远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需要去找龚正青的情况,一定是特别紧急的,他解决不了的。
手术筹钱还有时间,秦城一定会从别的地方想办法,而不是第一反应去求人。
“当时我直播小有名气,挺多平台都伸了橄榄枝,从局子里出来之后我去找了另一家直播平台,签了个和卖身契差不多的合同,预支了工资,”说到这秦城一脸对年轻气盛的自己的嫌弃,“我那时候就是年轻,太倔了,一根筋,一条道走到黑。这要是现在的我,肯定找人帮忙也不死撑着,图什么呢,惹一堆麻烦,天天水深火热的还得装个云淡风轻的样儿,真是身上累出的汗都是当初脑袋里进的水,不值得同情,啧,这虎出儿也不知道学的谁。”
话音一转,秦城拉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拐弯抹角地哄:“我们恒恒就特别聪明,难受了不舒服了都和我说,凡事都和我一起面对,我俩恩恩爱爱开开心心快快乐乐……这套AABB式组词还可以吧?”
“很可以,”简恒夸男朋友夸的炉火纯青,“当代文豪。”
“文豪心好痛。”秦城拿过他手里的烟,放到嘴里吸了一口,辣得眯了眯眼睛。
这个烟挺贵的,简恒以前也不抽这个,但自从他俩认识之后简恒就换它抽了,后来秦城无意间尝了一口,才发现这个烟的味道和他的信息素有点像,辛辣,猛吸一口醍醐灌顶似的,第一次抽的人不少都被辣出眼泪花儿。
“要不回钱的时候都没痛,男朋友心一痛我就跟着痛。”秦城说。
“不是不能告诉你,”简恒拿回烟掐灭,扔到一边,握住他的手,“怕你上火。”
“听你说话我从来不上火,”秦城和他鼻尖贴着鼻尖,亲昵地蹭着,“我就是看不得你什么都憋在心里,我知道你不是和我见外,把我当外人才不说的,但你也不能老憋着啊。我就是想当个听众,让你说出来发泄发泄。你要是实在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你就当是我逼着你说的吧。”
简恒没说话。
“我宁可你现在觉得我不可理喻,”秦城皱眉,“也不想你一直在心里压抑着,然后在我面前陪着我傻乐。我这个人智商不定期上线,万一哪次没发现你不高兴,那我得多后悔,以后想想都得一宿一宿睡不着觉。”
“秦城。”简恒沉默了会儿,喊他。
“嗯。”秦城停下动作,认真地看着他。
“你,想过杀人么?”简恒的神情很淡,和以往一样透着置身事外的凉薄,但眼底暗潮汹涌,隐秘的情绪露出冰山一角。
秦城愣了一下。
杀人,这两个字和和谐社会距离太远,乃至于他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我想过,”简恒看着他,平静的表象下藏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差一点就成功了。”
简恒说他想过要杀人,而且实践过,还“差点成功了”。
秦城对自己提取出的消息进行了整合,很恐怖的几句话,细思极恐,不细思也恐,常人听了可能会觉得身边躺着一个杀人狂大变态,心脏狂跳地想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