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怡看他一眼:“王爷这么说了,你照做便是。”
明月一张少年的脸上浮现出细微的兴奋,声音都跟着高了:“真的?”
陆怡吝啬地笑笑:“陆大哥暗中跟着你。”
明月用力点头:“好!”
日上中天,露水尽数干,紫微城巍峨的宫墙,琉璃闪闪发亮。
尽管得了命令可以随意,明月却未必敢放肆。他第一次入宫,原是为了护卫高泓,眼下高泓不需要,他也没胆子走得太远。
紫微城布局简洁,文德门后,穿过太极殿偏厅外的回廊,再走过几处人烟稀少的宫室,便能看见御花园的一角。
明月略一思索,此时春日正盛,百花争艳,不如前去一看。他知晓陆怡就在附近,寻了个回廊尽头的凉亭,靠在上头,小心翼翼地坐下。
凉亭应当有个雅致的名字,明月仰头看那行云流水的笔画,他不认字,也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只得作罢,装模作样地研究一番后打了个哈欠。
此处临水,又处花园与前朝的边界,连侍卫巡查都要半晌才路过。
“陆大哥,皇城守卫为何如此松懈?”明月声音低,不仔细听时还以为他在自言自语。
陆怡人不在旁侧,话语却丝丝入扣传来:“陛下不喜欢太多人伺候,至于原因,我不在朝中也不在宫中,无从知晓。只是偶尔听王爷提起,除却皇后娘娘居住的北殿,整个紫微城的守卫看起来都不十分森严只是暗处是否有耳目,不得而知了。”
明月若有所思:“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吗?”
陆怡道:“比起明处的守卫,兴许看不见的才更令人心生敬畏。”
明月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也并不像其他听见这番话的人一般四处张望。陆怡看他反应,越发印证了心中猜想:这位来路不明的少年,心性兴许真如王爷所言,是块天生的璞玉。
只是璞玉需雕琢,也不知日后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思及自家王爷那些不可说的手段,再看向面沉如水的少年,陆怡打了个寒颤。
明月坐了一会儿,他耳聪目明,忽地站起身。
隐约的呼救不知从何处传来,他侧耳倾听,片刻后望向一个方向:“陆大哥,你听见没有?”
“去看看。”陆怡道,语气强硬,是在命令。
下一刻明月身形一闪,已经没了踪影。
“来人啊!救人、救人!”
“殿下!殿下!求您了,快下来吧”
“卫队去哪儿了?!”
几名穿着杏色襦裙的侍女急得团团转,围着一棵高大唐柳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焦虑地往树上看。半晌听不见回答,她们迎向天光,冷色衣角翩然而过。
其中一人捂住心口:“阿芒姐姐,怎么办呀!殿下不应声,此处远离北殿,又摸不着前朝,咱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回头弄伤了殿下……”
被她求助的领头的侍女应当颇有地位,衣裙也和其余人不同,是一抹秀雅的天青。她听了这话,又仰头望了望,彻底见不着人后道:“叫人去请徐辛将军,去了么?”
先前说话那人道:“去了!只是徐将军不知在何处值守,怕……”
阿芒舒一口气,低头除下不方便动作的绣鞋,正要攀爬,树上忽然有什么物事坠落。几个女子发出尖叫,随后七手八脚地接住。
阿芒定睛一看好险没气背过去
那被从树上扔下来的,俨然是只黑猫!惹得主子还在上头的罪魁祸首!
她拎着那只猫的后颈皮,欲言又止,听见树梢传来清脆的少年声音:
“阿芒姐姐,猫,接住了么?”
“殿下别闹了!快下来!”阿芒太阳穴突突地跳,“叫您母后知道,非把您关起来抄书不可!”
树梢片刻的安静,那少年话中带笑:“可是我下不去啦!”
阿芒愣道:“什……什么下不去?”
“我一松手恐怕要摔!”那少年说着,竟毫无危机感。
阿芒两眼一黑。
正在此时,一条身影从远处疾速奔来,略一停顿后三两下踩上树干。几个侍女受到惊吓,恰逢皇宫巡守路过,立时便要告状。
“诸位稍安勿躁,那是豫王殿下的人。”
阿芒狐疑地转过身,对上个高大的青年人:“阁下是……?”
来人气定神闲:“在下陆怡。”
他们说话间,明月已经灵巧攀上树梢。唐柳的枝条柔软纤细,万万受不起重物,可他一口气提在丹田,身轻如燕,片刻平衡后便站稳了脚。
足尖一点,他分开缠绕复杂的枝条,看见颤巍巍抱着一条横生树枝的少年。
他呼吸略微停了一拍,但扫过少年眼中明亮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