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握住她的胳膊缓慢地开始使力:“唔……若山河关破,秦州增兵,中军会前往阻击朱雀卫还是临海军……嘶,耐人寻味。”
他双腿麻木,若想站立不能操之过急,前几天成功过一次但也只站了短短片刻,高景又痛得受不了。
阿芒叫来另个侍卫,两边一起架住高景让他背靠着墙边喘了口气。
外间突然脚步声纷乱。
那声音传入耳郭,高景望向半开木门皱起眉,不知为何心下隐隐不安。他伸手在阿芒胳膊一拍:“先放我坐下,我有点……”
“陛下!”
砰然声响,元瑛猛地推门而入:“陛下!山河关传来捷报,贺兰、贺兰”
“他怎么了?!”
刚才还要坐的人强行撑着两边护卫站直了身体,高景双腿剧痛犹如踩在刀尖,但听见那人名字的时候痛楚突然变得无关紧要。
就算与“捷报”二字放在一起,高景却觉得贺兰明月遇到的不尽然是好事。
元瑛单膝跪地呈上一卷战报,不敢抬头:“临海军捷报,山河关经过三天三夜激战,两路先锋军分别从南侧、东侧突围攻破城门,齐州军负隅顽抗军督混战中被误杀,但副将尽数俘虏,如今大军正在往……”
“我听这些有什么用!”高景死死地抓住旁边的人,“明月怎么了?!”
元瑛声音颤抖:“陛下,攻城时……齐州军用火油罐点燃了东侧城门外近两里防线,后来大雨……所幸天助陛下,齐州军无计可施”
“元瑛!你听不懂人话吗?!”
“但就在攻破城门之际,贺兰大人地处城楼下方,油罐碎片被齐州军推落四分五裂,正好……正好砸中贺兰……”
喉头一甜,强烈刺激后高景来不及思考是否满嘴血腥,蓦地放开抓着支撑的手,像忘了自己行走不得一般往前迈了半步。
紧接着他轰然摔倒在地。
“陛下!”惊呼四起。
阿芒把高景扶起来时他鼻腔有血,伸手无措抹了一把,要张嘴说话,可一阵猛咳之后鲜红血迹蓦地呕在地上污了衣裳。
他好像陷入了昏迷,但高景能听见阿芒和元瑛不停喊他。眼前都是黑的,这感觉仿佛入夜后,他没多久结束短暂的眩晕睁开眼时两人都险些落泪。
躺在榻边,高景喉咙间还是浓郁的血腥气。
他咳了一阵,不知道自己怎么找回说话的能力:“你方才说砸中他……砸到哪儿了?人还在么?”
闻言阿芒不忍地背过身极力掩饰,仍是传出细细的抽泣声。
问出口高景才发现他并没有准备好承受一个糟糕回答。
他失去过几年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人……如果真在战场殉国……不,这甚至不能算殉国,什么追封、哀荣……
把他找回身边,然后再被剥夺一次吗?
高景从来没这么绝望过。
好在元瑛就等他问这句似的,连忙道:“还在还在,陛下不要伤心太过。三公子信中提及甚少,想必没有伤得太重,否则他知道依贺兰对陛下的重要一定会大书特书的。说不定就是不想让您太过担忧,也许只是轻伤……”
“被高处跌落的那些东西砸中怎么可能是轻伤!?”高景厉声喝道,接着就挪动想下床,“不行,我要……”
“陛下?”
高景凛然道:“我要去前线,接他回来。”
元瑛一愣,劝道:“可现在前方战况正盛,我军一路高歌猛进……”
高景不管不顾直视他:“朕说,朕要去前线。”
攻破山河关后的第七天,临海军等来了收拾完豫州军南下的冉云央。两股大军成功会师,而此时距离平城檄文发出已经过了五个月。
短暂寒暄后,冉云央四处没见到熟悉的人径直走向唐非衣问道:“贺兰呢?”
唐非衣坐在一旁擦她那把长刀,朝帐内指了指。
帘帷掀开后药味袭来,冉云央皱了皱眉,他要找的人在简陋床榻边背对而坐把长发拨到一边正被按着上药。如果忽略他赤裸后背上几道伤口血淋淋地连成了一片,冉云央真要以为贺兰明月没什么异状。
“这是怎么了!”冉云央匆忙上前,“怎么搞成这样子?你知不知道消息传到我这儿的时候,都把我吓坏了还以为有多严重!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吗,贺兰”
军医侧身让开一段距离,贺兰明月扭过头,看向他的表情居然很茫然。冉云央心头“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阁下是谁?”贺兰明月问他,“竟识得我吗?”
冉云央只觉一股火花从脊骨一路蹿到全身:“你……你不是贺兰明月么?不对,这到底怎么回事?”
“砸到了脑袋,醒来后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