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好不好?
似乎很多人都爱这么问,阿芒一样,元语心一样。贺兰明月在一瞬间觉得元语心也许真的只是担心他,轻轻点头,把那些伤痕都藏起来了:“还成。”
“以后留在京城吗?”元语心急急地追问,又慌忙补充,“我不是那意思……是陛下,他既然回来了,你为了他……恐怕会留下。”
贺兰明月猜不到她何时也知道自己同高景的事,只道:“不一定。”
虽然有问必答,语气也温温和和的没有半点不耐烦,元语心却明显感觉得到,在贺兰明月这儿她再无可能了。
闹市中冤家似的初见,池边凉亭那抹挺拔的身影与上元节夜幕交错的影子都留在了昨日,左右贺兰明月从未对她有过不好的脸色
她想这也算有始有终。
于是骄傲的元氏小姐收敛眼泪,含笑向他行了一礼:“无论怎么说,今日多谢你了。”
贺兰明月回了一礼,目送元语心进去刑部大门。
他重新翻身上马,琢磨着要不要把这段小插曲先告诉高景,记起自己于平城时说来气他的话,心想还是先别说了,等高景自己提起来脸色定会好看。
如此想着行出数步,贺兰明月本欲前往探望冉云央,忽而远处一骑前来。
那人停在他面前,连声喊贺兰大人。
贺兰明月认出是林商的属下:“怎么了?”
“徐辛将军醒了!”他脸上止不住的喜色,“人在紫宸殿偏殿,想见你。”
第91章 故山犹负平生约(一)
紫宸殿原本只是议政场所,偏殿设有歇息的地方供彻夜处理政务的帝王小憩片刻。如今情形特殊,徐辛自戕那时距离此处最近故而被送来。
此后三天一直昏迷,虽然御医判断伤口避开了要害不会有性命之忧,因为失血过多一直不醒,所有人依然捏了把汗。
现在睁眼尽管虚弱,终归是活过来了。
贺兰明月赶到时,正逢独孤太后也急急地摆驾。她关切徐辛,连半个眼神也不分给贺兰明月,于是贺兰明月只得侧身在一旁行礼让路,目送她入内顿时不知该不该进去,毕竟太后事事都要争先。
纵使心急如焚,贺兰明月也得等她和徐辛寒暄完。
早见晚见无非时间问题,贺兰这么安慰自己,望向他放在旁边的坐骑正被护卫拖走。
高景准他在宫墙内策马但没有明文诏令,不合规矩,贺兰明月在塞北自由惯了,蓦然回到这座牢笼中处处都被约束,浑身都不自在也没办法。身边是森严把守的皇家禁卫,没人同他聊天,贺兰明月只得来回踱步。
“御驾到”
内侍拉长尖利的嗓音,所有人整齐地下跪迎接。
贺兰明月两手揣在袖口里偏过头,肩舆上坐着的人朝他笑笑,他就站在原地等。只有贺兰明月没行礼,走到他面前,高景反而停了。
“母后先一步入内了吗?”他问,贺兰点了头,高景便道,“好不容易劝她歇息,传来徐将军醒转的消息就半刻也坐不住非要过来见一见……母后性子孤傲,在宫闱内只有这一个密友,委屈你了。”
他知道徐辛定然先想见贺兰明月,只是反过来被安慰,贺兰不自在道:“让太后先去本来也应该……”左右没看见高景的小尾巴,奇异道,“四殿下没跟着你?”
高景由阿芒扶着坐进那把轮椅:“他在睡觉,累坏了。”
阿芒推他去偏殿的正厅先坐,贺兰明月便跟上与高景并肩而行:“梅恭的供词我叫人呈上一份,看过了吗?”
“与我猜测相去不远,不必看,先拿给了高泓。”高景说着,示意阿芒走得慢些,“晟弟知道你没死,他很欢喜,本来想立刻和你见面但被囚禁在浮屠塔时身体有些虚,御医建议情绪不要大起大落太过。待他好些再说,你看呢?”
贺兰明月自然点头称好:“冉云央伤势如何?”
高景说不碍事,握住他一只手丝毫不避讳身边目光:“最近几天太忙,辛苦你了。”
这过分亲密的动作以前从不发生在人前,贺兰明月回望四下,所有人都避着高景不敢用正眼看。他直到这时,才有了“高景是最高的掌权者”的实感。
也许只有自己能和现在的高景并肩而行吧。
但他并无想象中的“与有荣焉”。
贺兰明月没对“辛苦”有所回应,他与高景在厅内坐了,等阿芒端上茶水又半掩上门离开。茶香是熟悉的味道,锦衣玉食,贺兰却不惯。
“我想回塞北。”他突然道。
高景反应极大地看过来:“不是说好不走了吗?”
贺兰明月低头凝视那盏茶水中倒映出自己的眼睛:“竹君和万里霞尚在银州城,昨夜去安顿唐姑娘时问过她的打算。本是江湖儿女,一路帮你在她不过行侠义事,就算再多封赏她也不会留在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