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灯长行_作者:姜以纾(20)

2018-03-02 姜以纾

  正出神时,修戎手机响了,吓吕字圩一哆嗦,他捂着胸脯子喘着气,一脸仇怨,“手机声儿那么大!你是要吓死谁?”

  修戎点开屏,是‘The Blue’发来的一条微信。‘The Blue’是又岚。

  ——‘修戎老师。’

  只有四个字,修戎没回,锁了屏,却也没有收起手机,就放在眼下,手边。

  吕字圩人粗心不粗,他龇牙,一脸不怀好意,“谁?”

  修戎没搭理他。

  半分钟没过,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来。

  ——‘可以给我一个小时吗?’

  修戎舔舔下唇,想了下,回——‘可以,RMB1482。’

  ——‘没钱,可以肉偿吗?’

  修戎嘴角微动,把手机放在了桌上,手肘拄着桌面,两手交叠在胸前,眼盯着屏幕,黑下去,点亮,黑下去,点亮。

  重复了几回,吕字圩把手机拿了过去,看完一阵别扭,“现在的小姑娘,真不要脸,这种话都说的出口,果然是看脸的时代到了。”

  ——‘现在的人民公仆,随便给人下定义,也挺不要脸的。’

  吕字圩看着对方刚发来的消息,瞪大眼,见鬼一样把手机扔回给修戎,“卧槽,她知道我刚说什么?”

  修戎看眼屏幕,转过头,果然,又岚就倚在他身后的雕花栏杆上,隔着木质圆门和半截珠帘,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又岚扬起手机,算是打招呼,之后不请自进,跪坐在修戎身侧,手托着下巴,“修戎老师,好巧哦。”

  修戎好整以暇,神色未变。

  吕字圩却是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他打量着又岚,话对修戎说:“诶诶诶,你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就是你说的那个不要脸的小姑娘。”

  “……”

  吕字圩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嘴欠。

  又岚似乎并不生气,她的眼、注意力全在修戎身上,嘴角挑起的微笑像是被初春雨露滋润过,透着股不落俗套的甜美,让人看着看着就能陷进去。

  吕字圩及时收回眼神,咳两声,站起身:“那什么,我想起来附近分局有事儿,就先走了,你们聊。”

  出了门,他回身看了眼二楼那扇刚靠过的窗户,“兄弟做到这份儿上可以了吧?下回再有这种条件的,可得想着点我。”

  那扇窗户里,修戎给又岚倒杯酒,“请。”

  又岚嗅,“嗯,拉图。”她闻到了它特有的刚柔并济的层次感,总算没辜负大学选修的‘红酒的品析与鉴赏’。

  “嗯,38000一瓶,等会儿记得买单。”

  “……”

  又岚听若未闻,把酒杯放下,坐到吕字圩先前位置,打开包,拿出份病例,推到修戎面前,“修戎老师。”

  修戎职业习惯,看到病例就下意识的翻了开来,看到出诊诊断上‘重度抑郁症’几个字,皱下眉,抬起头,“患者现在在哪儿?”

  又岚以为,修戎是问,患者现在是在家还是在精神病院,说:“在家。”

  修戎又问:“住过院吗?”

  又岚点头,“住过,断断续续的。”

  修戎把既往病历和一些精神科医师写在医嘱本上的备注看完,双手叠落搁在上边,说:“你先带她来一趟中心。”

  又岚咧开嘴,“谢谢。”

  “在此之前你要给我讲讲她的故事,越详细越好。”

  “好。”

  陈宸乐,26岁。家境一般,但胜在自己争气,毕业后,在香港一家外资证券公司做投资银行评测员。

  为人聪明又能干,爬的很快,没两年就混成分公司一把手,在此期间认识音乐人廖祖,称得上爱□□业双丰收。

  但,好景不长,经济危机来势汹汹,美股的持续下跌让她身受重创。

  她一开始以为她这种从基层摸爬滚打到如今位子的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海啸可以挺得住,但到底是高估自己了,两个浪就把她打趴下了,从此,地狱就来了。

  在地狱里,她难以舒缓心头的压抑、身体的无所适从,直到有一天,冰箱门划破了她的手臂,她看着胳膊上的红光,听着啪嗒啪嗒的血滴落在地板的声音,她突然就明朗了,也突然就明白了,身体疼痛是心灵疼痛的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