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隽笑意更浓了,像是就猜到最后沈子契还是会信他,目光游移着,却是看向吴泠。
此时吴泠仍怔然站在原地,已经和沈子契拉开有一段距离,远远看过去,形单影只,茫然渺小。
他没有看林隽,更感受不到他微微挑衅的视线一般,一双染上重重雾气的赤瞳仍旧紧紧追随沈子契。
他显然还是想不通,现在的沈子契或者说是沈息,究竟与他有没有瓜葛。
自己和梦里的九方泠,又是什么关系?
沈子契自始至终,在意的又到底是谁?
“小心!”
而就在吴泠迷茫间,只听秦一声急促的警告,却并非对着他。
紧接着一道狼狈的身影蓦地从他眼前摔落,他木讷低头,看见那男人额前邋遢的碎发掀起,一张苍白尖瘦的脸露出来,上面全是血痕,而他身上更是被伤口染红,明显有几处严重的骨裂,指间用来抑制尸煞的红绳也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
……金?
吴泠虽仍被千魂煞附体,但也勉强能记起他,毕竟他第一次被附体时差点要了他的命,也记得他总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不过“法宝”很多。
眼见他现今如此凄惨,被面前的人又一脚踩在脸上,吴泠倒不再犹豫,一脚朝那人踹过去。
意外地,那人并非是**控的尸煞宿主,而是殓门的一名信徒。
看起来三十左右的模样,五官分明长得十分清朗,却目光凶狠,给人侵略感极强,见吴泠上前阻拦,像是被打扰了什么好事般劈头盖脸地连连朝吴泠攻去,叫吴泠一时难以顾及其他事情。
半晌,那连动一下都费劲的金咬紧牙关,终于摇摇晃晃站起来,欲与吴泠一前一后夹击那男人。
却就在金一手才触到那男人,对方竟猛地转身,钳着他的喉咙将他一把挡在身前,叫吴泠堪堪收住险些错袭向他的手脚。
只听一连串脆响猝然传来,那男人竟就着一手将金钳在身前的姿势,另一手直接将他缠绕红绳的手指一根根掰断。
“……”吴泠震惊看着金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容一瞬间更为痛苦,总算意识到他们是互相认识的!
“贱人。”
像印证他心中所想一般,那男人随即开了口,声音幽暗恶狠。
什么意思?
吴泠疑惑看着他们,正要动作,却又听金嗫嚅着吐出一口血沫,嘶哑着叫他:“曲小飞……”
曲小飞?
好熟悉的名字。
吴泠顿了一下,脑内突然闪过一句话要不然,我有必要和曲小飞说一说,你现今的下落。
那是先前沈子契逼问金关于神风局档案室的地点时用来威胁他的话,吴泠那时不知道曲小飞到底是谁,只后来听沈子契说是他在监狱里认识的朋友,而金是他……相好的。
说是因为金家里反对,知道他俩搞在一起后就强行送走担任监狱管教的金,改名换姓,再无音讯,而那倒霉的曲小飞,却又因为靳家施压多蹲了九年的牢狱。
沈子契和他说的时候其实是带了一点和曲小飞同病相怜的口气,毕竟他们同样是不明不白的蹲了那么多年监狱,又都是对罪魁祸首爱恨交加。
只是沈子契出狱后确实没再和曲小飞有联络,他忙着迅速重新适应这社会并寻找吴泠下落,他猜测曲小飞也必定会与他一样,所以才故意吓唬金,以为金的紧张,和吴泠一样,也是由于心存愧疚。
却显然错了。
十年监狱对于一般人来说,其实恨比爱更容易坚持。尤其,本就源于年少冲动的情感,有多炽烈,反噬就有多恐怖,足以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而殓门,泯灭人性手段残忍,恰好可以叫这些人从肆意掌控他人的过程中宣泄恨意。
“你他妈的害我白蹲了这么多年号子,一眼没来看过我不说,自己日子过得倒挺滋润,有钱有势就是了不起是吧?”只见曲小飞整张脸都因仇恨而扭曲不已,边说边手上用力,“我找了你这么久,还真想不到你就躲在神风局,那正好,咱们新仇旧账一起算!”
说着,眼看金就要被他捏碎喉咙,他像还不够似的,这次却是一脚踢在金的膝弯,迫使他整个身子前倾着跪倒在地,又侮辱性地一脚踩在他身后。
“你们家声称我配不上你,那也改变不了你被我玩过了的事实唔!”
自是吴泠再听不下去他的话,终于捡起地上一根掉落的木头棍子恶狠狠甩在他脸上。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沈子契一样经历十几年冤狱却依旧不会被怨恨所控,可这种借由昔日情感不分青红皂白来践踏别人身心的混蛋也实在叫眼下的吴泠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