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背心,然后是一件贴身的衬衫。
他抖着手指,在开了暖气的房间里,一颗一颗解开纽扣。
衬衫落地的一瞬,喻礼难堪地闭上了眼。
只见漂亮的身体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手臂上尤为严重,从大臂一直到手腕,没一块好肉,是用手护头导致的。腰侧也有大片淤青,估计是被人扫腿踢中,别的一些零零碎碎的青紫更别提了。
后背上……
顺着脊椎骨往下,一连串紫葡萄一样的淤痕,看得人心头一跳。
“看完了吗?看完了,我就先走了。”喻礼把头别开,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前所未有的狼狈。
就这么无遮无拦地暴露着自己,连带着那些他不愿意被人知道的真相。
他突然感觉身上一暖,喻礼转过头来,睁着盖了一层水雾的眼睛,看着祁湛在手指上抹了点药膏,擦在了他已经没法看的皮肤上。
“啪嗒”一下,圆滚滚的泪珠滚了下来,顺着下巴滴落,落在了祁湛手背上,溅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祁湛的动作顿了一瞬。
喻礼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当年最苦的时候已经过去,哪怕是在拳场差点被人打死都没哭过。
可在祁湛面前,却总是忍不住。
都第二次了。
“别看了……太难看了,让它去吧,很快……很快就会好的……”喻礼断断续续哽咽道。
祁湛自顾自上着药,灵活的手指轻轻地拂过一块又一块淤痕,完全不为所动。
“趴下。”祁湛命令道。
喻礼咬了咬唇,乖乖趴了下来,用手肘撑着自己,露出青紫骇人的后背。
他从来都拿这个小朋友没办法,哪怕拒绝了,他也多的是手段让自己乖乖听话。
被吃的死死的。
“以后别去了。”祁湛轻轻划过他的脊椎,激起一阵战栗。
喻礼没回答,但祁湛知道,他听到了。
“穿上吧。”上完了所有的伤,生生用完了一整只软膏,祁湛递给他一件睡衣,“今天不用洗澡,腿上也有伤的话,自己处理下。”
“别了,会弄脏的,我该回去了。”喻礼爬起来,避开他的手,去捡地上自己的衣服。
自始至终都没敢看祁湛一眼。
“喻礼,”祁湛坐在床边,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想上药,也不在乎这些伤,但是我在乎。如果你今天非要走,那我也不用吃药了,毕竟我的伤,跟你没法比。”
“你就会欺负我……”喻礼小声咕哝了句,穿了睡衣,又换了睡裤,直接钻进被子,盖住了大半个脑袋。
感受到身后床上凹陷下去一块,和另一个人的温度,喻礼越想越委屈。
难道他想这样吗?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当一个在父母庇护下恣意任性的少年,不用担心下一顿吃什么,不用担心明天会不会被房东赶出去,不用担心自己一睁眼又在哪条黑暗的巷子里……
他也想活得体面点,为什么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呢?
喻礼闭着眼,无声地流泪,除了微重的鼻息和稍稍颤抖的身体,就跟睡着了一样,所有动静都被放到最低。
已经够丢人的了,他不想让自己显得更没出息。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被子摩挲声,然后突然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喻礼浑身一震,下意识想挣扎,被腰间的大手摁住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祁湛抱着他,轻轻地,一字一句道,“换做任何一个人,处在你这个境况下,都不能做得更好了。”
“不让你打架,是怕你受伤,不是说你做错了事。”
祁湛又往前靠了靠,嘴唇差一点要碰到他的后颈,几乎是将人整个抱在怀里。
“那些不是你的错,不要放在心上。”
喻礼抖了抖,他感觉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上了自己后颈,那触感像是……
但是怎么可能呢?
估计是被他的鼻息喷到了。
喻礼感觉自己腰间的大手烫得厉害,伸手去推,却摸到了祁湛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针孔,顿时就不敢动了,乖乖地窝着。
“你很好,特别特别好。”
短短几句话,就让他漂泊无依的心重新安定下来,背后也有一处有力的心跳,随着他的一起跳动。
听着扑通扑通的声音,闻着好闻的柠檬草香气,喻礼慢慢陷入了沉睡,甚至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个姿势是否过于暧.昧了些。
第二天一大早喻礼就跑了,祁湛醒来没看到人,也没有丝毫惊讶。
他伤了手,感冒又没好透,索性又请了一天病假,去那个小房子里找喻礼,人不在。
而他的出租屋更是大门紧闭,可就是找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