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儿那一刻的意识是,她从来没有听过威洛如此惊慌失措害怕到极点的声音。
刹车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街道的上空响起,书儿一转头就看到一辆重型货车朝她开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身体就被人狠狠推开了。
后来她想,要不是她在发烧,要不是她太伤心太绝望,要不是她一心惦记着夏堇,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她也一定可能躲开。
那就不用看到她这一生最不愿回忆的场景了。
她被人用大力推开,膝盖摔倒在地上,重重的疼痛,但是她一点都无法顾及,书儿抬头看向已经停下的货车,整个人都动弹不得,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模糊了她整个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过去的,她碰都不敢碰,躺在地上,已经快要昏迷的劳伦斯夫妇。
血不断的从他们身下涌了出来,劳伦斯夫人还有一点意识,她看着书儿,似乎想要说什么,书儿连忙过去,小心的将她扶起来,两只手臂都在颤抖,“您等一下,救护车马上就过来了,不会有事的,我求求您,千万不要有事。”
她一直在哭,什么都看不到,脑子里也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拼命拼命的乞求着。
“书儿,”老太太却是笑了出来,“别这样,我已经一把年纪了,一条命,死不足惜,小丫头,下次要记得看路。”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甚至说出一个字都很吃力。
“您别说话了,我求求您,”书儿摇着头,血染红了她大片衣服,她的手想要按住她的伤口,阻止血继续涌,但是没有用,其实她知道,一点用都没有,她对人体的构造很清楚,她知道什么样的伤是致命的,所以她才更害怕,更绝望。
救护车的声音远远的响起,很吵很闹,有谁把她抱在怀里,谁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着急的,大声的,恐慌的。
她什么都听不见,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书儿睁开眼睛的时候,安楚楚正守在一边,一切如常,熟悉的卧室,熟悉的人。
是噩梦吧,她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书儿,你终于醒来了,”安楚楚压着声音,兴奋中夹着一抹不安,“你都睡了三天了。”
书儿眨了眨眼睛,三天……
遍地都是血的街道徒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脑袋一阵剧痛传来,书儿慢慢的开口,“我为什么会昏迷这么久?”
高烧不退加受刺激过度,这样的话,她怎么说得出来。
看着安楚楚的迟疑,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久到安楚楚以为她不会开口说话了。
“是不是死了。”她问的平淡,甚至是用的陈述句。
安楚楚低头,艰难的开口,“是,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
“都死了吗?”依旧是没什么波澜的声音。
“书儿,你不要这样……”安楚楚苦涩的开口,然而书儿不等她继续说,就已经挣扎着起来要下床。
安楚楚吓了一跳,“书儿,你病得很重,不能再折腾了。”
书儿只是看着她,蓦地笑了,“你不知道他们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吗?”她开口,声音很轻,“没有下葬的话我就要去准备葬礼,下葬了我也得去送一束花亲口说声对不起不是吗?”
“发烧而已,连车子都没能撞死我,难道一场感冒还能烧死我吗?”
楚楚看着她,不知所措,书儿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她心惊,她抓着她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楚,松手,”她又笑了出来,“我就算是病了,你也拦不住我。”
手一个用力,轻易的拨开了安楚楚已经没什么力道的手,书儿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问道,“你知道葬礼在哪里举行吗?或者说,墓碑在哪里?”
楚楚没有说话,她知道,葬礼已经结束了,劳伦斯夫妇是德高望重的教授,来参加追悼会的人很多,但是他们没有后代,葬礼和所有的后世都是威洛一手操办的。
楚楚低着头,“我带你去墓碑前。”
“谢谢。”
她病得很重,楚楚知道她执意要去她根本拦不住,只好从衣柜里找了一件厚厚的大衣给她穿上,这天气,已经进入冬天了,尤其这两天降温很快。
书儿什么都没说,顺从的穿上,只是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