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睿阳回头瞪着站在一边的两位室友,两位室友纷纷面露茫然。他弯下腰拍了拍陆垂青的肩膀,担忧道:“垂青,你没事吧?”
陆垂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紧紧地蜷缩着身体,脑子里一片乱麻。听到周睿阳的声音,他抬起眼睛看他,终于勉强隔着水雾看清了他的脸。
陆垂青一愣,呆呆地说:“睿阳……”
周睿阳担忧道:“我帮你叫医生来做个检查吧?我怕你还有其他事儿……”
陆垂青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愣怔着:“你怎么在这儿?”
“我听说你低血糖在篮球场边晕倒了,就过来看看你啊。”
陆垂青呆若木鸡地躺了一阵,盯着周睿阳的脸,突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把周睿阳吓了一跳。
周睿阳诧异道:“怎么啦?”
陆垂青从床上跳下,在周睿阳惊讶的喊声中跑出了门外。
这个时间点,校医院里人并不多。陆垂青跌跌撞撞地跑过走廊,一不小心撞到一位护士,也只来得及匆忙地说声抱歉。
眼前的一切都是他久远的记忆中才有的场景,这条走廊、这座学校、那个未曾经历过生活磨难的开朗又年轻的好友。
他用力地向前跑着,就仿佛只要自己再慢一点,就会错失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
陆垂青一把推开洗手间的门,喘着气来到洗手池的镜子前,缓缓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与陈愿结婚的这五年,他无数次地做过这个动作,一天一天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变得精神颓靡,身材浮肿,神色苍白。
陆垂青的呼吸停止了一瞬,他僵硬地看着镜中那个用错愕、震惊、不可置信的眼神回望自己的人。
那是一个他记忆中才有的,年轻青涩,还沾染着校园气息的大男孩。他身材清瘦,皮肤光滑白皙,脸上没有任何经年累月的挣扎和痛苦留下的痕迹。
周睿阳追了上来,诧异地望着发呆的陆垂青:“你干什么呢?!”
陆垂青机械地转过头,空空地盯着周睿阳:“今天……是几号?”
周睿阳越看越觉得陆垂青不太对劲,迟疑道:“十四号……我说你到底怎么了?”
“几月?”
陆垂青想起来了,七年前的这一天早晨,他因为要去见一个指导他考试的老师而走得匆忙,没有吃早饭,去的路上就已经觉得头昏眼花了。
他强忍着不舒服见完了老师,想赶紧回寝室休息一下,却在路过篮球场时眼前一黑,因为低血糖晕倒了。 陆垂青呆呆地望着周睿阳,半晌都一言不发。
周睿阳被他盯得心中发怵,正想说话,却看见陆垂青猛地低下头,泼了一把冷水在自己脸上。
冰凉的水滴顺着陆垂青的鼻尖滴进水池中,他盯着涟漪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又伸出双手,看着自己没有任何伤口的皮肤。
陆垂青直起身,将自己的上衣卷了起来,没有他婚后暴饮暴食发胖后的臃肿赘肉,也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只有平坦光滑的小腹。
最后,他抬起微颤的手臂,摸向自己脖颈后的腺体。
腺体还是完好无损的,没有被人标记过。
他真的回到了七年前。
没有孩子,没有陈愿,没有那段婚姻,他还在象牙塔里过着为未来努力的生活。
周睿阳小心翼翼道:“你还好吧?”
陆垂青的神色恍惚了一瞬,自从周睿阳家里出事后,他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更何况,还是如此不同的,年轻富有活力的声音。
陆垂青没有回答,他拖着脚步走出洗手间,身体仿佛生锈的齿轮。他感觉上天在戏弄他,剥夺了他所追求的一切,现在却又把最初的模样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神色恍惚,脚步仿佛走在不切实际的虚空。
陆垂青一直走出医院大门,阳光烘烤在他的脸颊上,带来真实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