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矮桌,他们直接在地上摆酒。荀或的酒量是练出来的,季玄的酒量是生来被点满的。酒过三巡前者已开始飘,后者还稳如泰山。
荀或美滋滋地倒在棉被上胡言乱语:“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香醇清甜,入喉时有火舌微舔,胸臆热烘。
又尝了两三杯,荀或方一悔恨拍大腿:“我们忘买下酒菜了。”
“我去前台问问。”季玄说。
荀或就算是醉着,还记得今天他不能劳苦季玄,把人按回床上说他去。
他起先只是微醺,在花生米和小虾米之间纠结了好一会儿,酒的后劲渐渐上来,迷迷醉醉他干脆两盒都买下。穿过长廊回房时走的已不成直线,刷了两次门卡都红灯,脑里腾不出空间去想为什么,只当门卡失灵。
他按响门铃,开门的也是高个。荀或的视线只及他的胸膛,在第一秒还未察觉事态有误,是听他一声“小荀?!”才疑惑抬眼。
当头一道晴天霹雳,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操、他、妈。
这张脸虽被白纸封印多年但荀或不会认错,脸部每道线条都转折得完美利落,东方男性的卧蚕与单眼皮,恰到好处地收住他眼瞳里的惊与喜,既不会溢泻也不至藏匿。
盛游洲。
荀或扭头就跑。
第10章 1月28日 忌重逢
盛游洲还像以前一样拽他领子,提狗崽似的把人提了回来:“送上门了还跑?”
“操,我他妈是按错门铃了!”荀或连骂两句脏话。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你就继续当没见过我,永别了您勒。”
“不行。”
“不行个屁!放手!别让你身上朽败的资本主义腐蚀我!”
“你换电话号码了?”
“关你屁事!”
“小荀,我们要谈”
“洲哥”房间传出浴室门开的声音,一把清澈的女声由远至近,“你和谁说话呢?”
盛游洲一不留神松开了荀或的领子,被他逮着机会箭步冲上对面,刷卡开门钻进房摔门一气呵成。
季玄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再定睛荀或一个自由落体扎进被中没了声音,像是要把自己憋死。他想把荀或翻过来,但他像一张粘锅的饼,怎么都铲不动。
季玄蹙眉问他怎么了,少顷才听他郁闷地说:“我要回家。”
季玄微微一愣,等荀或解释,但他没有,于是季玄走到玄关处检查起回程的旅游巴车票,翻着面找司机电话。
“今晚应该不行,明早?”顿了顿,又问,“看完日出后?”
也太宠了,荀或心想,还真顺着我胡来。
真要回去亏了住宿费用,孟朵一定揪着他耳朵骂上个三天三夜。
荀或一个鲤鱼打挺恢复活力,拍拍对面床铺示意季玄来坐下双方会谈,但就在此时门铃响作,荀或一声“不要开”才到喉咙,就近的季玄已经按下了门柄。
盛游洲看着季玄,面上闪过一霎狐疑,很快又恢复了疏冷的微笑:“请问荀或在吗?”
“不在!”荀或的怒声从房内传出。
季玄一时拿不清状况。
“我是他朋友。”盛游洲自我介绍。
季玄回头朝内看:“但小荀他好像……”
好像很讨厌你,季玄出于礼貌收住了后半句。
“……小荀?”盛游洲的眸光暗了暗。
而后荀或平地冒出,斯巴达战士式横冲,用半边身子狠狠把门撞上。
隔着一道闩合的木门盛游洲听见荀或怒骂:“盛游洲你他娘的给!老!子!爬!”
原来是他。
盛游洲,那个从荀或口中顺流而出的名字,是季玄无法介入的有关荀或的一部分,是他与他并不重合的社交圈,以及从出生起就在计时错过的二十余年光阴。
季玄站在昏黄色的玄关灯里,看荀或把门卡拔出又安插,等着请勿打扰的指示灯亮起,把它当成盛游洲的脸,毫不留情地锤下去。
完成上述动作以后又滚回床上,在被蹂躏成糟菜的床褥里盘腿坐化,夸张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以期从喧嚣的现代都市生活里重获内心的平静。
然后抬头蹦一句:“我有故事。”
季玄日常不能接住他的梗,只是顺理成章地问:“什么故事?”
“你有酒吗?”荀或自圆其说。
荀或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桃花酒,这次不甜,很苦。
“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我在高中是个学霸。”
季玄微微颌首,其实荀或读书差从来是在比较层面,医学院的分数线已经把真正的学渣给筛走了。
“我们高中特流行什么,把好学生、坏学生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