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聿扬的额角被碎玻璃划了道大口子,鲜血浸湿他的眉毛,还有一部分流进他左眼睛里,他只能睁着一只右眼睛注视着大货车驾驶位上缓慢蠕动的黑色人影。
黑色人影推开车门像一滩黑水似的慢慢流到了地上,陆聿扬转了转发僵的脖子和手腕,对谢必安说道:“谢大人,离得这么近影响我发挥,你要不蹲旁边嗑会儿瓜子吧。”
见陆聿扬嘴里吐出的还是他的声音,谢必安遗憾地重重叹了口气,转身看着从四面八方靠拢过来的人形黑影,歪了歪头,从腰上摸出一条长鞭,冲陆聿扬眨眨眼:“活人的事我不能掺和,鬼我也不能滥杀,这怪,可就不一样了,就当活络活络筋骨,顺道送你个顺水人情。”
“顺水人情?”陆聿扬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那我可不客气,领头的我来,其它的归你。”
谢必安反手一甩鞭打散了一只扑上来的怪,看了眼层出不穷的黑影,笑骂道:“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儿?你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陆聿扬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紧盯着大货车上下来的黑影,那黑影落地后很快又幻化成人形,并在他的视线下一点点变出一个清晰的人样。
虽然还是黑乎乎的,但身形、五官和华兴承身边那个神棍如出一辙,看来那家伙是打算灭口。
“白天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不一般了,没想到我费了这么大功夫还不能拿你怎样,陆警官,你真让我意外。”黑影说话轻声细语的,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就好像刚刚开大货车要把陆聿扬连人带车撞扁的不是他一样。
陆聿扬抓起棉T恤领口擦了擦脸上的血,把流进左眼的血稍微吸了点出来,勉强能睁开了,只是视野红红的一片,他就又给闭上了。
“你这么大费周章躲在后头要杀我的模样,真像极了我小时候养的短命小乌龟。”陆聿扬笑着说道。
对方像是完全没把陆聿扬的这声骂听进耳朵里,仍轻言轻语地说:“陆警官可是阳界鬼差,结交的都是大人们,我一个无名小卒也没什么本事,当然不敢正面刚,这点儿虾兵蟹将不过二位塞塞牙,就当是见面礼了。”
谢必安一鞭子一个抽得相当上瘾,听到这话,还不忘回头嗤笑道:“哟呵,新鲜,你什么玩意儿?有什么资格给老子送见面礼?”
那人像是知道谢必安拿自己个大活人没辙,有恃无恐地低笑了一声,说:“大人提醒我了,忘了自我介绍,实在失礼,敝人姓余,名羽丰。”
“余羽丰!”陆聿扬和谢必安同时一惊。
“二位的反应真是令我诚惶诚恐。”余羽丰微笑着用食指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说话的语气令人不悦,这个男人相当有本事把一张斯文有礼的皮囊端得十分欠揍。
谢必安干脆利落地一鞭扫净了剩余十来只张牙舞爪的黑影,走到陆聿扬身旁,压低声音说道:“之前听判官提过这个名字,生死簿上十年前就该死了,不知怎么死期硬生生往后拖了一次又一次,现在我是闹明白了,别人的命他拿过来一点儿都不手软。”
“地府拿他没辙?”陆聿扬皱起眉问道。
谢必安耸耸肩,无奈地说:“阴阳有界,活人的事,我们无权干涉,他活着一天,即便这一天的寿命是他偷来抢来的,我们都奈何不了他。要不你恁死他?我保管让他跪下喊爸爸。”
谢必安风凉话说了一通,转而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我也是才知道,名字倒是没少听。”陆聿扬幽幽地说道,“本事不小,就是太能作了。”
作精惹人厌,但眼下他们都束手无策。
余羽丰以“怪”为媒介来这对付陆聿扬,陆聿扬就算顺藤摸瓜找到他的藏身处,也没法空口无凭地把他带进警局。而李琦的死,他的立场基本只能算是包庇,华兴承那边咬定不松口的话,一个诈骗都加不上,根本判不了什么。这就难办了。
陆聿扬和谢必安两人聊这么几句的功夫,那头的余羽丰掉线似的沉默着,两人同时觉察他的异样,对视一眼向黑影靠近。
不曾想,他们刚走近两步,余羽丰忽然出声:“陆警官,你和徐青初这一出双簧唱得可真默契,一个引我出洞,一个阴我老巢,有意思,真有意思。”说着,余羽丰愉悦地低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