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阳登时一愣。
“阮倾山是他的外公,你母亲的事当年闹得很大,阮老爷子心疼自己的闺女和外孙,但也心疼你这个无辜的孩子,在你母亲自杀后偷偷找到你、收养了你,子溪知道你的存在,想要补偿你,买了很多东西托阮老爷子送给你,却不敢见你,他觉得,问心有愧。”
徐卿州说到这里,很轻地叹了口气。
“一年前,他作为一名战地记者,死在了他国的战场上,阮老爷子因为受到打击一病不起。而那封信,是子溪写的,在离开前。”
徐卿州说的话,阮阳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他心里的感觉有点儿奇怪,说不清哪里怪。
他不明白墓碑下的男人,这个他素未蒙面的异母哥哥为什么会觉得对自己有愧,明明他的母亲和他才是不该出现的、破坏了对方家庭的坏人。
但他心知肚明的是,不论是爷爷,还是徐卿州,都因为洛子溪才会收留他、包容他。
是的,爷爷和徐卿州对阮阳好,是因为洛子溪。
想到这些,阮阳有点儿难受,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洛子溪的附属品,是被……顺带着喜欢的。
可难受又能怎样呢?
阮阳沉默地看着照片上的男人。
洛子溪,是在可怜他这个没人要的弟弟吧……
冰冷的墓碑上,洛子溪的笑容却是带着温度的,一点一点渗到了阮阳心里,很暖,很暖……
阮阳的睫毛很轻地颤了一下,纠正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不是可怜,是怜爱。
从墓园回来后,徐卿州没有再提洛子溪,阮阳也没有多问,彼此心照不宣地把这个人藏在了心里,生活回到了往日的轨迹。
徐卿州的三枚铜钱似是通晓万事,阮阳从书里得知,这叫做六爻,是一种占卜方法,他觉得挺有意思,就也找了三枚一元硬币想摇着算算。
硬币摇在手里,他却不知道该算什么,摇着摇着,目光落到了不远处静静看书的徐卿州身上。
冬天的阳光带着一层自然的柔光滤镜,打在徐卿州的侧脸上,他看书看得十分专注,光晕落在他浅棕的眼眸里,像是点亮了通透的光。
先生长得真好看,阮阳心想。
“怎么了?”徐卿州看过来,唇角微微勾起,淡淡的笑容像是在空气中晕开了层层涟漪,很轻地触动了阮阳的心弦。
阮阳耳根一红,忙摇摇头。
徐卿州的视线回到了书上,阮阳也低下头,脑子里却烙下了徐卿州眼眸里轻轻闪动的微光。
先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摇着硬币的双手在走神的间隙松开了一道不小的缝,“当当当”,三枚硬币落地翻转着逐一停下。
阮阳陡然回神,弯腰要捡,指尖触上硬币的瞬间,一个清晰的画面突然在他眼前跳了出来。
画面里的人是徐卿州,徐卿州的膝盖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是他。
他的胳膊环在徐卿州脖子上。
而他们,竟闭着眼在接吻!
阮阳的脑子里登时炸起了一道惊天闷雷,把他炸得两腿一软,向前扑倒在了地上,整个人都石化了。
“小阳!”徐卿州的轮椅很快到了阮阳面前,他弯下腰,担忧地看着侧着脸趴在地上一脸菜色并一动不动的阮阳,“哪儿不舒服吗?”
一对上徐卿州的眼睛,阮阳像是被踩了尾巴,腾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连硬币都没顾上捡,埋头冲出了门。
阮阳没什么地方可去,就在小院矮墙的另一头蹲着。
矮墙墙缝里有一群蚂蚁排着长龙路过,阮阳双眼无神地盯着看,脑子里一根筋自动接通了。
他刚刚好像不小心算到了徐卿州的……感情?
他是男人,徐卿州也是男人,男人和男人,接吻算是什么?
阮阳不懂,又隐隐约约有点儿懂。
晚饭送来,阮阳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