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走的语气非常轻蔑,好像这全天下,根本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那样。
但他的狂傲是有道理的——艺术本来就是由这些不可一世的天才主导和引领,才能不断发展,不断前进。
他就是不可一世的天才之一。
季走每个字词都掷地有声,汪平仰头看着他,似乎在看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
下一刻,狂傲得全世界都看不起的季走看向汪平,他的眼眸忽然吹进春风,变得分外温柔。
“所以。”季走凝视汪平,“你想知道真相吗?”
汪平完全跟着他的思路走了,喃喃问:“……什么真相?”
“真相就是。”季走轻笑,“在这个片场中,这样的我,最认可你。”
季走转头,把自己放在桌面上的鸡蛋灌饼外包装撕开,递到汪平嘴唇边。
“所以。”季走说,“吃早餐。”
“你一定可以演好。”
·
一定能演好,一定要演好。
季走把汪平哄好了,看着他吃了一个鸡蛋灌饼下去,这才深藏功与名地退到一边,从唐佳林手上接过一大杯冰美式,一饮而尽。
他排解压力的主要方式就是喝冰美式——他怕汪平不喜欢烟酒味,所以这么多年,压力再大也克制住了对这两种东西的欲望。
现在喝杯冰美式,不是因为压力,而是因为紧张。
帮汪平紧张。
季走也很希望,自己的汪平哥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
季走喝完冰美式,又喝了点热水漱口,出去之后,汪平已经恢复如常,做好妆发,启程去摄影棚,吴光霁几乎没有任何废话,进棚就开拍。
棚中灯光晦涩,又是一个夜晚,烛火摇曳。
叶明怀刚刚从喝醉了喊不醒的萧存灯旁边溜出来,正在走廊上,悠悠闲闲地闲逛。
他们师门有宵禁,不过宵禁嘛……
反正也管不住叶明怀。
叶明怀左摇右晃,忽然,看见面前有一个仍亮着灯的房间。
“好啊。”叶明怀撇嘴,“让我们要老实宵禁,师父却带头晚上不老实睡觉。”
叶明怀站在原地,忽然想到什么,眼神灵动一转,笑起来:“嘿嘿,一定是和师娘在那个,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情况。”
叶明怀来了精神,敛声静气地走到房门边,轻轻在纸门上面戳了一个小洞,向内看去。
两台摄像机对准叶明怀拍摄,一台在里面拍他眼睛,一台在外面拍他背影,与此同时,纸门内的老戏骨们开始对戏,录音师同步收音。
季走凝视监视器特写汪平眼睛那个,不由得又端起另一杯冰美式喝了一口。
这场戏最难的难点就在这里了,一个镜头中只有一只眼睛,所有的情绪都要靠这只眼睛来流露。
即使是老演员,可能也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现在季走却还是能够在监视器上明白汪平的情绪——他刚刚戳开纸门,眼睛里是纯真的好奇。
戏内,叶明怀看向房间里,只见师父师娘并没有行那……咳咳之事,倒是门派所有的掌门人都齐聚一堂。
甚至还多出了一位,正是背对叶明怀,衣衫褴褛的一位。
这人叶明怀不认识。
只听这人且咳且说,显然非常激动。
褴褛老人:“我当然有凭证,你那徒儿身上有朱砂点痣,是也不是!”
监视器中,叶明怀瞳孔微缩,似乎是有些惊讶,却也在回忆什么。
朱砂点痣。叶明怀心想。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萧存灯身上,也有朱砂点痣。
下一刻,叶明怀的瞳孔恢复如常,只是定定看向门内褴褛老人。
却听叶明怀师父问:“朱砂点痣,又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褴褛老人冷笑,“朱砂点痣证明他是邪派正统继承人!”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叶明怀的心声和师父的质问声一起响起,就在那一刹那,他的眼睛瞳孔骤缩,显山露水出一种难以置信。
却只是一刹,下一茬,叶明怀眼神复为坚定。
吴光霁掐住了对讲机把手,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这个眼神就对了!
叶明怀自始至终都未怀疑过他的师弟一分!
这种信任贯穿全剧,但是此刻,它就在汪平瞳孔这一收一放之间,完美地表现出来。
这就是见微知著!
这就是吴光霁想要的!
这场戏本该到此为止,但吴光霁沉浸与那个眼神之中,直到汪平的眼睛绷得太酸,撑不住眨了一下,吴光霁才终于想起什么。
吴光霁抬起喇叭,对景内喊:“完美!C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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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
能够得到吴导这种赞叹,大家肯定都要过来看监视器凑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