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行文笑道:“咱们现在就是好哥们儿啊。”
他们每天早上都一起遛鸟,早已结下深厚的情谊了。
张大爷哈哈笑了两声,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他,像是已经准备了很久,道:“小可儿放到别人家我不放心,等我走了,你把它接到你家吧,它和你家的曲子小舞挺合得来的,我也……能安心了。”
易行文接过一看,是小可儿的品种鉴定书和饲养证明。
这时窗边的小可儿像是感受到了悲伤的氛围,有些不安地飞过来站在张大爷肩头,用脑袋蹭了蹭他花白的头发,发出了几声悲鸣。
原本从善如流的易行文现在却再也说不出别的安慰的话来,他郑重地将文件拿在手里,点点头,应了他的请求:“好。”
说出来才觉得声音有些发颤。
他不敢再看已处于弥留之际的张大爷,一转眼,却发现余幡已经双眼红红,抿着嘴一副泫然欲滴的样子。
张大爷抬手挠了挠小乐儿的下巴,赶人道:“行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枣子我收下了。”
易行文拽着余幡起身,告辞道:“好,再见。”
出了门,余幡才终于忍不住哽咽了,道:“哥……”
易行文搂过他的肩,轻轻拍了几下,呼了口气,问道:“张大爷……一直一个人吗?”
余幡道:“我听我妈说,张大爷的儿子是个军人,二十多年前在一次任务中不幸牺牲了,许奶奶身体本来就不好,白发人送黑发人受了打击,没多久就不在了,张大爷从那以后就一直一个人。”
易行文情绪低沉,片刻无言。
余幡回头看了一眼张大爷家的院墙,感叹道:“张大爷他……是个很好的人,小区里的人都很尊敬他,他对我们也很好。我记得,小时候每次见到张大爷,他都会笑眯眯地从兜里拿一颗糖给我……”
易行文低声道:“在生前受到别人尊敬的人,都不枉此生。”
白色的院墙越来越远,悲戚的鸟叫声渐渐淡出耳际,就像生命,在每个人的身体中暂居一世,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开。
三天后,十排五栋悲歌骤起。
易行文拎着小可儿的鸟笼,站在屋外,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献上花圈,上面的称谓无一例外写着“张局”。
他这才知道原来张大爷退休前曾是京城林草局的局长,位高权重但却兢兢业业在基层服务了一辈子,这只红绿金刚鹦鹉也是当时偷猎者违法捕捉珍稀鸟类,被林草局发现,其他的鸟儿大多被放生了,但小可儿当时太小,又受了伤,没有在野外独立生存的能力,张大爷才把它带回来自己养着。
易行文一身黑衣,严肃地对着灵堂照片鞠了个躬,提着鸟笼回了自己家。
之前小可儿来他家玩时十分活泼,这次却仿佛意识到主人的离世,冠羽都垂了下来,连着三天没开口,也没有好好吃饭。
只会躲在鸟笼里一根一根地拔自己的毛。
他问过宠物医生,医生却说是这种情况是因为心理抑郁,需要人陪伴,再加上鸟儿自己调节。
但小可儿却十分抵触外人的接近,他只好让曲子和小舞多陪陪它。
眼看着它翅膀上都快秃了,易行文叹了口气,毫无办法。
直到第四天的清晨,易行文在睡梦中听到楼下鸟儿的哀鸣声,立刻起身下楼,到房门口时,听到了鸟类蒲扇翅膀的声音和一声清晰凄厉的“再见”。
他心觉不好,开门一看,曲子和小舞在笼子慌乱地里四处跳动,旁边那只鸟笼的门却被打开了,小可儿已然没了踪影。
易行文心头一惊,登时瞪大了眼。
他在房间四处找了找,在窗户下发现了小可儿正歪倒在地上,头顶上的羽毛扁扁平平,被强制压下,像是用头撞了什么东西似的。
此时,它已经闭上了眼,没了动静。
易行文双手颤抖着去查看它的情况。
他一直知道鹦鹉十分通人性,但却没想到鹦鹉竟然是这么决绝的一种鸟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