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花放在墓前。
小雨从树的缝隙中落下,沾湿季走的头发,季走垫了塑料纸,跪下磕头,又站起来。
从始至终,他的心中空空荡荡,没有一句话,更没有一声请求。
季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咖啡,苦涩冰冷的液体流淌进他的胃,他站在树前将咖啡喝完,似乎也把所有的眼泪吞进了肚子里。
临走前,季走说:
“算了,没什么好求的。”
“你们好好的,我自己努力。”
·
汪平上楼找唐佳林的时候,还在回忆刚才那个老人跟他说的话。
老人说,季走是希望多一点的孩子有能够读书的机会,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机会,才会捐赠小学。
而且。
季走不仅仅捐赠了额小学,他还帮助了村里许多孤儿,说希望他们同样能够坚强地好好长大。
汪平一边想,一边在三楼宿舍,逮住了正在和自己助理开黑的唐佳林,一把将唐佳林拉出来,到走廊尽头说话。
“汪老师……怎么了?”唐佳林有点被汪平吓到了。
“听说,你老板捐了学校?”汪平问。
“害——”
唐佳林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吓得不轻——接过就是问捐个学校这事。
“捐了啊。”唐佳林轻松道,“捐了好像十几个学校吧,全国都有呢。”
“那怎么……我们圈内都不知道?”汪平追问——做好事儿不发通稿也就算了,至少圈内互相说一说吧。
“那我不知道啊……”唐佳林说。
“老板说了做好事不留名很正常啊……”唐佳林抠抠自己的头发,“很多学校他甚至是匿名捐的,那你怎么知道?”
“哦。”
汪平垂下眼睫,想了一会儿,又对唐佳林道:“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趟?”
汪平说:“我想去你们老板早上去的那个公交站。”
·
季走一路从山上走下来,走到大路上,去坐公交车。
季走没有拿伞,冒雨走到公交车站时,头发湿润得可以滴水。
一辆风尘仆仆的中巴车停在公交车站台边,季走踏上台阶,哐啷丢两枚硬币,沉默地挑选了末尾的靠窗座位。
插上耳机,闭上眼睛,季走将头抵住脏兮兮的车窗。
昨晚季走几乎没怎么睡,车辆启动启动后,车窗随着车辆颠簸拍打他的脑袋,但即使是这样,季走却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境中,他回到了自己的过去。
季走从小就是孤儿。
小时候他不叫季走,叫季阳阳,阳光的阳——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他会叫这个名字,但如果取这个名字的人是期待他能够像阳光,那他就实在是让那个人失望了。
季走因为没有父母,加上身体瘦弱,学习好又被排挤,所以从小孤僻,不爱讲话。
季走无所谓,他不需要结交朋友,有一直照顾他的奶奶当朋友就行了。
生活这样就很好,季走会好好读书和长大,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一直奶奶生活在一起。
可是后来。
季走记得很清楚,那是他十四岁的四月。
四月的某一天,他被老师喊出去,等到他去医院,他只等到了他奶奶的……。
那是一场飞来横祸。
季走身边根本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他只能老师请了假,回家自己处理事情。
当时,季走只是一个身材矮小,头发很长,在班级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因此,他请假并没有引起多少讨论或者轰动。
请假是这样。
死,可能就更是这样。
季走的名字是自己改的。
他处理后事时,顺手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走”。
走,就是离开这个人世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