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电影人_作者:superpanda(213)

2020-07-01 superpanda

    其实,谢兰生的英语水平在国人里是非常好的。他本身是全校前三,分数都能上科大了,他还生在首都北京,很早就有收音机了,自己学《许国璋英语》。而那时候中国学生普遍不行的口语,他居然还好。他常常去北京公园的“英语角”跟人聊天,每回准备一个话题,那儿总有一些“老外”,他就听听人家说的。他也经常看内参片,每周一次甚至两次,琢磨剧本、琢磨台词,发音要比别人地道些。四年前拍《生根》那会又跟莘野也学了些,后来为了参加比赛还更努力地报班练习,比在当年在学校时又进步了。1995年,北京也有外教了。

    莘野把相对小的专访放在前面,把几个大的专访放在后头,谢兰生则按照顺序,一个一个地聊过去。

    这天,兰生做了参赛以来最重要的一个专访。

    对方是在北京时间下午四点来电话的。记者去了莘野房间,莘野直接拨通号码,并且坐在记者旁边随时准备充当翻译。谢兰生的水平他知道,可能会突然卡壳,也可能不会。

    电话接通,记者Leon问:“您好,是谢导吗?”

    谢兰生说:“您好,对,谢兰生。”

    那边Leon说:“我是德国《xxxx》的记者Leon……”

    介绍过去,进入正题。

    第一part是关于《圆满》的。

    Leon问了不少问题出来,比如:“您最初是如何想到把同志当主角的呢?”

    “嗯,”谢兰生说,“我知道,同志权益这个话题正在欧美受到关注,其实,在中国也是一样。今年‘世界妇女大会’刚在北京成功举办,同志权益这些东西在大会上被讨论了。北京组织中国彩虹刚发布了公开信。我在北京王府井也见过同志做活动,虽然……立刻就被扫摊了。我注意到,在中国的这个群体与欧美的现状不同,他们需要结婚生子,会面临家庭压力……另外,事实上,同志只是一面镜子,我想讲的还要更多。如同‘郎英’说的那样,在东亚文化里,集体主义、集体荣辱的重要的一个部分。人都要为集体买单,于是形成集体压迫……”

    说完,又道:“当然,从同志的角度入手,也是因为……一个朋友。这个朋友爱的坦荡,让我开始思考这些了。最终,我是认同他想法的。”

    Leon追问:“这个朋友喜欢男人?”

    “嗯。”

    “那他现在是幸福的?”

    谢兰生顿了顿,听着对面一片沉默,说:“现在还没,马上了。他们就要在一起了。”说完,他似乎能想象莘野在那边的一声轻笑,自己心里也甜滋滋的。

    “好,”Leon抛出第二个问题,“这部电影的资金是从哪来的?演员呢?”

    “嗯……”这个问题谢兰生也准备过。

    15分钟后,10个问题全部问完了,Leon把话题从电影上直接切到兰生身上。

    几个问题后,他又问了让谢兰生很像异类的那个问题:“您有什么兴趣爱好?”

    “……”谢兰生又只好回答,“看电影、拍电影。”

    “我意思是,除了电影。”

    “没了。”谢兰生说,“我几乎把所有时间全都放在电影上了,从来没有别的事情让我觉得更加有趣。”

    “Wow……That’s crazy。”Leon似乎被震住了。

    专访最后一个部分是关于中国电影业的,谢兰生也针对问题一个一个认真答了。

    然而,没有想到,就在专访要结束前,Leon他突然语气一变,极具进攻性地说:“谢导,我这里有一组数据。1995年,中国卖出60万台VCD,预计1996年,数字会是600万台。中国人在各级城市疯狂抢购盗版电影,他们看的比谁都多,花钱比谁都少。我这里有一些照片……莘野先生可以看到,中国人在购买盗版,一个一个喜笑颜开。这完全是变相盗窃。电影人们付出一切却得不到任何报酬。谢导,我想问,你们难道不羞耻吗?”

    谢兰生呆了。

    Leon在刚刚用了“ashamed of”,这个问题带着恶意。

    谢兰生也不太知道Leon问题的真正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