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恋小记_作者:指尖点点(36)

  “你既然认我作大姐头,我自然要罩着你啊。”崔芙的语气有些慌乱,略显无措地捋了捋整齐的鬓发,急急忙忙穿上了鞋,一边叫道,“不好啦,还有十分钟了,我先走了。”

  砰地一声迅速关上了门。

  摸了摸红得发烫的脸,崔芙轻轻笑了,“阿聿,我也一样。”认识你,真好。

  门关上了,房屋里重归寂静,客厅里满是崔芙留下的痕迹。她真是个骨灰级别的腐女,而且是那种特别励志型的。为了看国外的腐剧,学了些计算机技术,就为了翻墙看上当地的直播,萌的cp狗粮太少,就自产自销地学了剪辑和ps,做些视频合集给自己看。

  现在客厅照片墙上挂着的这些个出双入对、爱意满满的爱豆照片、海报,就是她努力的结果。

  但此刻,这些恩爱的图片在张聿看来,是觉得碍眼,心里一种破坏欲在涌动,叫嚣着撕毁眼前幸福的一切。

  真是丑陋,张聿略显难堪地捂住了脸。

  阳台投射进来的阳光太盛了,刺得泪水不自主地往下流。

  张聿起身,将那深紫色的开着花的窗帘拉上,阳光被挡在了窗外,昏暗统治了整个世界,在这半黑半白的世界,时光似乎在这里错乱,隔成一个小小的天地,这是被世界遗弃的角落,却是令张聿安心的一栖之地。

  撒谎和辅导员请了三天的病假,轻车熟路的,在过去的时光里,大人都以为他是好孩子的时候,他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叛逆着,包括撒谎请假。

  手指犹豫地在那个人的□□图标上逡巡,终是下定了决心,重重按下。拉黑,删掉,要断就断得干干净净。

  手机被轻轻抛起,在天上划出个优美的半圆,重重地被摔在地上,屏幕一下子熄灭了,最后一点光亮消失了,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像夜枭深夜的低语,渗人的,带着夜的森冷。

  黑暗中,张聿摸索着走到自己的房间,他不愿开灯的,光亮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只有夜的深沉,像海的平静一样淹没了无尽的波澜。

  他的狼狈、他的痛苦、他那还没来得及舒展花瓣就匆匆凋零的爱的苦果,萎靡成一颗干瘪的果实,和着他快要流干的泪水,在极尽包容的夜里,酿成一杯苦涩的果酒,供他一人独饮。

  期间撞到了不少东西,他却不管不顾的,像只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跌跌撞撞地走着。

  倒进软和的床里,塌下一个人的凹陷,张聿躺在床上,借着隐隐约约的光亮,去看掌心里躺着的那个玉佛,那弥勒佛还在笑着,似乎没什么事可以让他烦忧。

  多少个日月里,他摩挲着这佛像,绵绵的相思跨过时空的河流,越过无涯的荒野,找到昨日的他,缅怀一笑;找到今日的他,共赏一片月光;找到明天的他,道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

  他爱了多久,这玉佛就陪了他多久,只是如今看来却没了再戴着它的理由。

  他想起了自己送给张挚的那个戒指,想起祖母把戒指放在他小小的手上的时候了。那时的祖母,年纪已是极大了,岁月偷走了她为数不多的生命,她脸上的肉一点一点凹陷下来,只有那小小的骨架还撑着一张枯黄的皮,却也是刻满了褐色的斑点、留着重重叠叠的皱纹。

  但那时,祖母却是他最喜欢的人,他喜欢祖母抚摸他头顶的模样,喜欢祖母靠着摇椅摇着蒲扇,在繁星点点的夜空讲着星星的故事,喜欢祖母缅怀旧忆的眼神和她始终慈爱的笑。

  祖母把戒指交给他的时候,说了这个戒指的故事,这是祖母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戒指,然后成了她心里一辈子的疙瘩,没得到的总是有不同意义的,尽管她后来和祖父过得很好。

  她说:戒指还是不要藏在匣子里的好,送出去,就算最后被丢了,心总是无悔的。

  那时的张聿还不懂得为何一向无所不能的祖母连个小小的戒指都送不出,后来才明白:爱让人卑微。因为喜欢,所以怯懦;因为喜欢,所以放手。

  躺在床上,张聿的眼神一片虚无,像是穿过生与死的隔膜,恍惚间,他看到了祖母,干瘦的人儿,挂着慈爱包容的笑。

  张聿眼角一湿,语带歉然,“祖母,我把您给我的戒指送出去了,但是那个人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祖母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他的头顶,像很久以前安慰哭泣的自己一样。祖母消失了,掌心处玉佛闪动着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