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梅正想说声“谢谢”,几滴血顺着鼻子落在手背上、地上。她叫起来:“血!”
张浩天一惊,掏出手绢递给她,搀扶着王雪梅回到座位上。
这时,杨丹丹又出现了同样的情况,整个车厢都是她的尖叫声:“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凄凄惨惨的哭叫把大家的耳膜都要刺穿了。
徐致远手忙脚乱,不停地说:“咋整啊,咋整啊!”
张浩天走过去对徐致远说:“给她擦擦,让她不要叫了!”
徐致远擦着鼻血不停安慰:“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
梁队长听见呼喊从另一辆车上跑过来,察看了大家的情况后安慰道:“不要紧张,是高原反应,没关系的。不要剧烈活动,一会到站了,多喝点水早点休息。”
大家这才慢慢镇定下来。
终于到了乱石滩上建起来的沱沱河运输站,大家饥肠辘辘地向食堂走去。
食堂里灯光灰暗,地上湿漉漉的,门口的地面还结了冰。有几个同学踩上去差点摔倒,不时有人尖叫。几个大铁盆盛着黑馒头,一个铁桶里装着没有多少热气的虾皮紫菜汤,旁边垒着几十个铁腕,每个碗边都写着“抓革命促生产”之类的红色字。十几个圆桌上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把长短不一的木筷子散乱地扔着。大家陆陆续续走进来,空旷的食堂顿时热闹起来。
何帅用一双筷子串着六个馒头走过来。李小虎喊着“且慢且慢”,顺势从筷子上取下一个,意识到自己又说了发誓抛弃的口头禅,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何帅说:“该打!你不知道大个子快饿晕了吗,还和他抢!”
大个子胡坤大大咧咧地站着,头发像个鸡窝乱糟糟的,外套穿得斜斜歪歪的,钮扣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是扣对的。他接过馒头说:“今天哪还吃得下六个,两个都勉为其难。”说完分一个给张浩天,又递一个给有气无力的陈西平,说:“高原反应厉害吧,没劲讲鬼故事了?”
陈西平接过馒头耷拉着头不说话。
张浩天嘴里的馒头一直在舌头上打转,喝了一大口汤才把馒头送下去,说:“出来几天了,好想吃顿米饭呀!”
李小虎说:“你说这鬼地方,连支烟都点不着,他们是怎么生火做的饭。”
胡坤说:“我好想吃我妈做的烧饼啊!我给你们说,我妈做的烧饼连朱老总都夸好吃,他还亲自下令让炊事班的战士拜我妈妈为师呢!”
张浩天问:“朱老总去过你家?”
胡坤说:“朱老总在延安的时候就住在我家窑洞里,天天吃我妈做的烧饼!”
张浩天觉得疑点重重,又问:“那时候,你妈多大?”
胡坤掐着指头算了一阵,笑道:“我妈才五岁。那一定是我奶奶做的烧饼!”
大家笑得直喷饭。
胡坤又改口:“记错了,记错了。不是烧饼,是吃过我们家的红枣,我家的枣树至少有五百年的历史!”
李小虎说:“你家枣树不止五百年的历史吧,我怎么记得你家那棵枣树是秦始皇亲手栽下的呢?”
胡坤说:“对对对,没错没错,是秦始皇亲手栽下的!”
大家又一阵笑。陈西平挣扎着抬起头,看着胡坤有气无力地说:“你怎么是狗啃瓷盆——满嘴瓷(词)啊!”
胡坤不能自圆其说也不脸红,喝了一口汤还想瞎编:“听我说……”这时,何帅给大家使了个眼色:“快看,那边两位。”
大家顺着他的眼神看见对面桌上的徐致远和杨丹丹眉目传情,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馒头。
何帅说:“杨丹丹刚才在车上都快死了,现在又回光返照了!”
胡坤说:“我吃了这么多馒头,也没能吃出这种味道。”
宋建华扶扶眼镜说:“这是什么?这就是品味,这就是境界。”
大家有滋有味儿地边看边吃。
田笑雨走过来,对张浩天说:“班长,有米饭,快去!”
“米饭?”张浩天一听,眼前一亮,放下汤跟着她走过去。他先盛了一碗米饭给田笑雨,问:“你是湖南人,也爱吃米饭吧?”
田笑雨一笑:“是的,我猜你也喜欢,所以赶快来叫你!”她吃了一口,说:“班长,米饭好像不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