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然问哥哥:“三年多了你才回家一次,再多呆几天吧?”
张浩天又恢复了理性,说:“我要早点回去,还有一个同事等我回去了才能回家!”
“多想等开春了,再和你去油菜花地比赛一次骑车啊!”
张浩天拍拍弟弟的肩,说:“下次吧!”
父亲走出来坐在饭桌前,默默看着张浩天吃饭。张浩天也不和父亲说话,连眼皮也不敢抬,但是知道父亲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眼里是少有的温情和不舍。张浩天小心翼翼地夹着饭菜,不敢出声,害怕什么动静冲出来搅乱了心中的平静。
吃完饭,张浩天拿起包。父亲、母亲和弟弟把他送到门口,谁都没有说话。爸爸倚在门边,昏暗的灯光留下他歪歪斜斜、模糊不清的影子。弟弟瞪着他,撅着嘴,一声不吭。只有母亲对他挥了挥手,含含糊糊说了一句什么,是“照顾好自己”还是“到了来封信”,张浩天没有听清楚。他想对他们说“你们多保重”或者“放心”之类的话,但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他低着头慢慢走着,拐过墙角却突然把行李扔在一边,蹲在地上抱着头,像个傻子一样哭了个稀里哗啦……
张浩天走进机场,突然看见蒋小娟走了过来,还给他带来了满满一瓶红艳艳的相思豆。张浩天不想要,可蒋小娟掰开他的手,放在手心里,又慢慢握紧他的拳头,轻轻柔柔地重复着那句话:“我会等你的!”
张浩天握住火红的相思豆,感觉握住的是一团火、一块岩浆、一瓶□□……
☆、76
张浩天下了飞机,走进单位,径直来到林江涛办公室,林江涛正和洛桑紧张地说着什么。
林江涛见到张浩天就问:“假期不是还没到吗?”
张浩天说:“知道小虎等急了,不差这几天!”
林江涛说:“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张浩天刚才进屋就看两个人神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洛桑说:“刘信义主任昨天去世了,心梗!”
张浩天觉得当头一棒,说:“怎么会……回去才半年多?”
林江涛说:“你也许还不知道,长期在西藏工作过的汉族同志回到内地,由于心肺功能的改变很难在短期适应低海拔的环境。一般都要经历一段危险期,都说三年是一道坎!”
洛桑说:“你们汉族同志为西藏的建设和发展付出太多了!”
张浩天觉得心口发堵,半天才说:“有什么工作交给我!”
林江涛说:“你刚回来,等高山反应过了再说工作!”说完,走到门口喊:“小虎,帮浩天把东西送回去!”
李小虎跑进来冲张浩天一乐:“回来也不说一声,一来就往主任屋里跑,啥意思?”
张浩天走过办公室忍不住往里看了看。
李小虎说:“想她了吧?采访去了!”
果真像林江涛说的那样,回来就有高山反应。张浩天回到宿舍躺了一天头还是痛,胸口也闷得难受,爬起来想找口水喝,暖瓶、水杯都是空的。他和小黄狗眼巴巴对视了一会,又回到床上躺下。想想妈妈不舍的眼神又想想田笑雨温暖的笑容,想想父亲模糊的身影又想想弟弟埋怨的神情,想想总是喜欢叼着香烟的刘信义又想想神秘莫测的高原病。脑子一会清晰一会糊涂,迷迷糊糊睡觉了,醒来看见田笑雨正坐在一旁端着水杯看着自己,赶紧坐起来。
田笑雨问:“一定很不好受吧?这是每次进出西藏都要经历的高山反应,我休假回来也是这样,要几天才会好!”
张浩天问:“咦,上次回来没见你有什么高原反应呀,我们不是还去龙王潭公园坐了半天?”
田笑雨笑了:“怎么没反应,只是见到你兴奋,顾不了这些!”
张浩天心中一热,喝了一口她递过来的水,很想说“谢谢”,但觉得和她的关系早已过了客客气气的初始期。又想说“妈妈让我带你回去让他们看看”,觉得还不是时候。心想,她一定会着急问自己把蒋小娟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正犹豫如何解释时,田笑雨问:“想吃点什么?”
张浩天的思绪又转到各种食物上,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什么,摸着胸口说:“嗓子干得难受,想吃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