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他们又出发了。路上见到数不清的牛羊尸骨,让人心寒。宋建华边走边说:“对不起!”
第二天临近天黑,终于看到索朗的帐篷,可并没有见到索朗。帐篷被风雪刮倒斜躺在雪地上,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多布杰顺着一条缝隙钻进帐篷搜寻,出来报告:“没人!”大家看天色已晚,只好在此休整一夜。
他们从雪窝里挖出了一些牛粪,点燃烘烤着受潮的衣服,大家依偎在一起,靠着帐篷打了个盹,算是过了一个温暖的夜晚。
天一亮,继续向北前进。正当大家筋疲力尽、心灰意冷时,终于看见前方一个黑影摇摇晃晃地移动。大家齐声喊:“索朗!”听见呼叫声,那个身影停下来稳了稳,突然栽倒到雪地里。
大家快步奔过去,看见这人正是索朗。他睁开眼却说不出话来,虚弱地从藏袍里掏出两只小羊羔,吃力地护着它们软绵绵的头。大家赶紧给索朗喂了点糌粑,他的意识才清醒些。
多布杰问:“你的羊呢?”
索朗老泪纵横,抽泣着说:“三百多头牛和羊都没了,冻死了、饿死了、跑丢了。我的脚也冻伤了,只剩下两只羊羔和一只母羊。可母羊前天夜里也饿死了,这两只羊羔没奶吃也快死了!”
宋建华摘下手套把饼干掏出来放在衣角里揉碎,又捧起一把雪在手心里融化,然后把饼干搅和成稀糊糊喂给小羊。小羊不吃,多布杰嘴对嘴喂给小羊,小羊尝了一口就大口吃起来。见小羊有了轻微的叫声,大家终于松了口气,索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宋建华和多布杰各抱一只羊,另外一位同事搀扶着索朗往回走。晚上他们在雪窝里清点最后的食物:几小块牛肉,不到半斤的糌粑和两包方便面。还有两天的路程,这点食物显然不够。
宋建华说:“我个子小,消耗能量少,你们先吃!”说完把牛肉干和方便面分给他们,把仅剩的一点糌粑留给索朗。多布杰问他吃什么?宋建华装模作样地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说:“我吃的饼干!”
夜里风很大,大家蜷缩成一团取暖。索朗的脚上的伤好像感染了,不停地□□。宋建华从他怀里抱出小羊放在自己衣服里,想让他安心睡一会儿。
雪片不停地落在宋建华眼镜片上,看什么都是白茫茫的。他的头很痛,肚子咕咕叫。多布杰翻了个身,小羊从怀里滚出来。宋建华抓过来塞进自己怀里。两只小羊依偎在一起好像很高兴,“咩咩”地叫着。
半夜,多布杰醒了,见宋建华还睁着眼,问:“怎么不睡?”
宋建华把衣角拉过来盖住小羊,说:“睡不着!”
多布杰翻过身问:“想什么呢?”
宋建华叹了口气说:“都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应该提前采取措施转移牧民和牲畜。这么多牛羊都冻死了,要多少年才能弥补这些损失啊!想起这些,我就觉得对不起他们。”
多布杰眨了眨眼,把睫毛上的雪花融化开,说:“气象专家都不知道的事,你我怎么知道!”
“我们是农牧工作者,应该有这个意识!如果我们早做预测,提前准备,起码可以减少牧民不必要的损失!”
“这百年不遇的暴风雪,就是预测到,谁又能挡得住?”
“看见那么多的牛羊倒在雪地里,我就恨自己!”
多布杰想安慰他几句,又不知说什么:“别自责了……”
宋建华把两只小羊搂了搂说:“这是索朗最后的希望了,怎么也得保护好这两只羊!”
多布杰抓出一只羊说:“都放在你衣服里,你怎么睡?”
宋建华又把羊抓过来,说:“你睡吧,我抱着它们心里会舒服些!”
多布杰看看他,不再说话,再次进入梦乡。
宋建华的头更痛了,胸口像塞了一团棉花喘不过气来。两只小羊不停地探出头来“咩咩”叫,糌粑面已经没有了,宋建华把口袋里仅有的几块饼干掏出来嚼碎,又抓了一把雪放进嘴里混成糊糊,学着多布杰的样子,嘴对嘴喂给它们。
小羊吃饱了终于安静下来,但羽绒服包不住两只羊,它们瑟瑟发抖拼命乱钻。宋建华起身脱下羽绒服包裹着它们,自己搭了一片衣袖紧靠在□□不止的索朗身旁,极力为他挡住漫天飞舞的雪花。他怎么也睡不着,想着自己来草原时的梦想;想还没有做成的羊毛生产基地;想那些遥不可及的西瓜、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