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飞歌_作者:陈琳(214)

2018-03-01 陈琳

  张浩天没有说话,脸上笼罩着悲伤的情绪,扭头看了一眼脸颊冻得通红,不停搓手跺脚的田笑雨想说什么,可悲伤堵在胸口,欲言又止。李小虎面无表情,陈西平红肿着眼睛耷拉着头。

  洛桑走过来对大家说:“进去吧,追悼会开始了。”

  追悼会简朴而隆重。自治区抗灾指挥部的所有领导,自治区农牧厅的负责人和宋建华的同事都参加了追悼会。悼词对宋建华的生平进行了简要回顾,介绍了他牺牲的经过,对他短暂的一生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说他是“为农牧事业而英勇献身的楷模,是不怕牺牲勇于奉献的英雄。具有高尚的道德品质和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体现了一个农牧工作者忠于事业,追求理想,无私奉献,敢于牺牲的高尚品质……”

  陈西平的哭声一直夹杂在领导低声的念述中,每抬头看一次宋建华的遗体,哭声就高一阵。李小虎和何帅用力抓住他的双臂,可他们也受陈西平情绪的感染,眼圈发红,双手发抖。刘敏看着宋建华的遗像,面无表情。田笑雨不停地抹眼泪,低声抽泣。张浩天咬着牙,仿佛在痛苦和迷茫中挣扎,像在思考什么,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摇摇欲倒的样子。李小虎轻轻碰了他一下,张浩天稳了稳身体。

  人们把宋建华安葬在他深深热爱并为之献出生命的藏北草原。葬礼结束后,张浩天提议大家一起来到宋建华魂牵梦绕的纳木错湖,为他的夙愿绕湖祈祷。

  大家默默行走在纳木错湖边,默念着宋建华的名字,时不时从雪堆中捡起洁净的石头放在玛尼堆上,寄托着心中的哀思。

  陈西平的心情和脚步一样沉重,走几步就停下来说上几句:“到西藏这么多年了,一次家也没回过,你爹妈把你养这么大,你就在这光荣了,究竟图个啥……”

  张浩天回头看看大家,见他们一个个低垂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感觉自己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

  刘敏看见一块大石头就坐下来,说:“在西藏最缺的是氧气,最可贵的是精神!可是精神再好,走两步还是气喘!”

  何帅把她拉起来,用手拂掉石头上的积雪再小心扶她坐下。

  陈西平还在哭诉:“你把这几年的工资全给了牧民、牛羊、草原,最后连身上的棉衣也脱下来垫在车轮下。临走穿的还是浩天的衣服,戴着我给的破手套……”

  刘敏说:“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

  陈西平还在继续哭诉:“你是不是傻啊,零下四十多度的夜晚,把衣服脱下来盖在羊身上,难道羊比你的命还主贵?”

  风,瞬间就把他的哭声带走了,纳木错湖又恢复了宁静,好像并不在乎世界上的生死离别。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却把一大串问号留在了大家心里。张浩天看着湖面的寒光弥漫到天边,默不作声。宋建华的离去给了他极大的震动,来西藏之前知道这里条件艰苦、环境恶劣,为了追求梦想会牺牲很多,但怎么也没想到会牺牲生命、会死人!而且死亡来得如此突然、毫无预兆,这是他始料不及的。张浩天此时感到内心不单单是痛苦,还交杂着挫败感和深深的失落。他说:“25岁,多好的年龄啊,就象刚刚升起来的太阳,光芒万丈,灿烂辉煌!”

  何帅说:“他就像雪花一样无声无息地走了。谁知道他为什么来,又为什么去?”

  “在死生关头,连命都没了,救两只羊又有多大的意义呢?”李小虎望着白茫茫的湖面,想着几天前见到宋建华时,他朝自己挥手微笑的样子。

  “我们来西藏是不是必须付出这样的代价?”刘敏的声音漂浮不定,不知道她在问谁。

  陈西平痛哭流涕地说:“我要回去,我不想挣钱了,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想在这里干了……”

  张浩天想鼓舞他们几句,可勉强想起那些曾经激励过自己无数次的铿锵话语,此时都觉得软绵绵的没有力量。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知被什么东西掏空了,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他麻木地看着冰冷的湖面,任凭寒冷的风像刀子一样割自己的脸。

  田笑雨一直在回忆她和宋建华在草原短暂而快乐的时光,那些美好的瞬间此时都化作了永恒。仿佛又看见他摔起牦牛鞭把石头扔进清澈的河水里,听见他在蓝天下对着草原尽情歌唱,看见他俯首采撷野花做成花环戴在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