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飞歌_作者:陈琳(307)

2018-03-01 陈琳

  张浩天呆呆看着这群小心翼翼、几乎是销声匿迹生活在荒原上的藏羚羊。

  扎巴往日冷冰冰的语气突然像个女人,柔情似水又满怀悲情,说:“看它们多么温顺,只要汽车灯一亮,他们就傻傻地看着你,不跑也不叫。这时,只要对着他们扣动扳机,这四五百头羊一个也不会剩下。”

  张浩天问:“它们干嘛非要聚在一起,分散开,目标小,不是更安全吗?”

  “要想在贫瘠荒凉的高原生息繁衍下去,只能依靠群体的力量。这是它们唯一的生存法则,可群居也给他们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几十年前还有两百多万只的藏羚羊已经走到了灭绝的边缘!”扎巴转身对司机说:“不走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守住这群羊,盗猎者就不敢来了!”

  大家赶紧下车,从车上取下帐篷和行李,司机架好了炉子,扎巴从河沟里取来了水。烧开后,张浩天喝了一小口,感觉苦涩浑浊,难以下咽,拿起一块干馒头泡在水里,压住盐碱水的味道。李小虎则捏着鼻子把水灌进嘴里。几个动物学家毫无心理准备,每个人都一口气喝了半杯,立刻趴在地上大口吐了起来。

  荒原的夜晚温度很低,躺在帐篷里和睡在冰天雪地里没什么两样。张浩天还在为藏羚羊担心,难以入睡。李小虎说:“你说刚才看见那令人震撼的场面,我怎么就忘了按快门呢?”

  帐篷下面的草地长着一层带刺的小草,刚才支帐篷时没有拔干净,扎着张浩天的后背,疼痛难忍。他翻了个身,说:“藏羚羊怎么一晚上都站着睡,坐下来不是省点力气吗?”

  李小虎趁机抱起被子钻进张浩天的被窝:“太冷了,合伙,合伙!”躺下后又说:“你说原来我们也挤过一个被窝,怎么现在觉得两个男人睡在一起就是不对劲呢?”

  张浩天踹了他一脚:“去找德吉的被窝!”

  李小虎把蹬出去的脚收进来,说:“外面零下二三十度,会出人命的!”

  俩人安静地躺了一会儿,感觉暖和多了。张浩天说:“你结婚后我总梦见你,每天早上起床就在德吉家的厨房里撕咬生肉,或者在院子里清扫狗屎!”

  李小虎一听,用胳膊捣了他一下,说:“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其实,德吉一家人对我特别好。我一分钱也没出就把婚礼给办了,结婚后家务活一样也不让我干,每天好吃好喝,笑脸相迎。但我心里还是羡慕你和笑雨,自己动手刷墙、修建花园,这个过程艰辛但很幸福。现在少了这个环节,我不知道是娶了德吉还是嫁给了德吉。”

  “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不让你干你还有意见!”张浩天拉了一下被角,“你和德吉过得怎样?”

  “德吉很爱我!但是,文化差异和不同的价值观还是给我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影响。我越是在乎这些,就越想用更多的包容和妥协来绑定这种存在关系,很累!好在我们彼此都愿意向中间靠拢,我也在努力重塑自我,相信我们会越来越和谐……”

  不一会张浩天地做起梦来,梦见盗猎者追到这里,那些温顺的藏羚羊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血流成河结成了冰……他突然醒了,问李小虎是否听到了枪声。

  李小虎迷迷糊糊说:“不是枪声,是快门声,我在拍藏羚羊。”

  张浩天又闭上眼睛,好像听见有狼嚎,之后就再无睡意。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听到扎巴在喊“起床”,赶快穿好衣服向昨晚羊群栖息的地方奔去。到了那里,见四处空荡荡的,连雪花也没有了,他感到一丝恐惧,又跑回来问扎巴:“那些羊是不是都被他们杀了?”扎巴把帐篷拖上车,说:“我一夜都没睡,看见那些羊天不亮就往南边去了。”张浩天这才松了口气。

  车队继续行驶在茫茫草原。说是草原,看起来像沙滩、戈壁,确切的说是草原向荒漠的过渡带。湖泊不断萎缩,植被越来越浅,一个个沙丘此起彼伏,如同大漠,沙化程度令人触目惊心。汽车没走多远就搁浅在河水中,张浩天他们都下来推车,可是,汽车一发动,轮子就空转,卷起泥浆打在脸上、身上。扎巴又让大家去捡石头,可石头垫在轮子下,汽车还是纹丝不动。

  司机脱了鞋跳进河里,拿起铁楸挖起车轮来。他个子瘦小,但干起活来非常利索。张浩天挽起裤腿下河和他一起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