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中之雀_作者:毛肚好吃(116)

2020-07-10 毛肚好吃 ABO

“……花就是要长在花枝上才漂亮的,摘下来就死掉了,死了的话很快就会变成泥土。”

他记得他那位Omega的姐姐这么说过。

在他们需要进训练场之前,偶尔姐姐会牵着他在中庭里散步,看盛开的鸢尾。

明明花这种东西,那么柔软而脆弱;指甲轻轻一掐就能摘下来,风雨稍大就会凋零满地。

“……就是因为它很脆弱,可它依然勃勃生长,才迷人不是吗。”

他并没能完全理解这样的观点,或者说幼时的他还不知道“生”的意义,以及它所展现出来的美丽。只是他能感受到姐姐话语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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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些敬畏,还有莫名的热爱。

他一直认为姐姐很喜欢鸢尾花,但回想起这些片段时他倏忽察觉她也许热爱的是“生”本身。

姐姐和他的认知中间,仿佛隔着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长河。

那时候他们和寻常人家里的小孩没有区别,不过穿得漂亮些,吃得精致点。

他也并非,从母胎里出来后就是如今这样的人。

他曾站在姐姐身边,却不知何时抵达了河对岸。所以Omega才会在受尽折磨后被用于利益置换,而他还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做自己想做的事。只因为他站在了对岸。

而渡过那条河后,他对背叛对凌弱再没有任何悲悯甚至以此为乐……变化的过程崎岖漫长,就连他自身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在某一瞬间、某个时间点遽然走到了本性的正反面,还是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这种近乎改造式的改变。

在无法抗拒的煎熬里,接受“自己生性如此”反倒能让自己维持好求生欲。

所以千秋早也无所谓了。

大抵银雀也是这样,接受了自己原本就该遭遇那些忽视与折磨,不去怪罪别人也不去怪罪自己,他才能好好地、坚定地活下来,并且学会畏惧死亡。

他们确实很相似。

可为什么会在晦暗无光的死亡边缘想起这些无所谓的事,男人不清楚。

他思绪混乱,时不时想起多年前他没有摘下的鸢尾,又想起卡尔洛别墅里满园的山茶花;时不时被疼痛拽回现实,面对吞噬一切的暗。

对时间的流逝他也已麻痹,不知自己失去意识了多久,也不知恢复意识以后又过了多久。

他只知道无论他想到什么,在思绪的最末总是会回归到银雀身上。

忽地,在近似虚无的空间里,砂砾滑落、碎石滚动的声响冒了出来。

“…………嘶……咳、咳咳!”在苏醒的瞬间,银雀像即刻就要溺毙水中的人,张嘴猛地吸气。

过量的气体冲过喉管,闯进肺里,致使他开始剧烈地咳嗽。

他睁开眼时,自己正蜷缩在矿洞的角落里。

身上好几处被坠落的矿石砸伤,脸颊也在火辣辣地烧,约莫是在摔倒时被大面积地擦伤。

疼痛对于现在的情况而言,这不算一件坏事。他幸运得不可思议在紧要关头,千秋将他扑倒在了好几根支撑柱相抵的角落,自己则在仓皇间凭借下意识护住了脑袋。

只是稍微动弹了一下,大量的碎石和泥沙便从他身上滚落,“沙沙”声在一片死寂的塌方里格外刺耳。

到处都成了废墟,只有银雀身处的位置,支撑柱倾倒着架出了一小块空间,成功庇护他没有被坠石砸成重伤。

在眼下的情况里,被埋在矿洞并不算可怕;而银雀最害怕的两件事,如今都在上演中随时会死的阴霾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他;他明明睁着眼,目之所及却只有黑暗。

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一旦看不见,周围就像暗藏了无数的危机。就像那天和千秋在密林中逃窜,遇到那些想要暗杀他的人;正因为失去了右眼,那人才有机会在他的盲点里朝他下手。

一旦看不见,他就像回到了那个漆黑的房间、狭小的狗笼,不知何时会被剜掉剩下的那只眼。

不安和恐惧浸透了周遭的空气,仿佛无形中有只冰冷的手紧紧握住他的心脏,让每一次心跳都激起沉甸甸的痛。

“千秋……千秋?”

他不知自己昏厥了多久,现下他的嗓音干涩,沙哑,令自己都感到陌生。

没有回音。

银雀伸着手到处探寻,动作与神情和真正的盲人无异:“你在哪儿?千秋……”

他的手在发颤,声音也在发颤,接连的询问呼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仿若他被独自丢在了黑暗中。

能够摸到的只有积攒成小山似的碎石,轻轻一碰就会有大量的灰尘与泥沙散落下来。那些灰尘漫进他的口鼻中,呛得他肺发疼,霎时间又开始咳嗽。而一开始咳嗽,身上各处被砸伤的部位便痛得更剧烈。可银雀顾不上其他,固执地一边咳着,一边不断地往周围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