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银雀不那么清醒,就会变得固执又幼稚,不喜他人的触碰。
这个他人并不包括千秋,或者说到他酩酊时,只有千秋才能扶着他、支撑住他。
千秋会在散场时将他无力的手架在肩头,甘草在混合酒味后有种特殊的甜味。是种能令人上瘾的甜味。
那次他也和平常一样,搀着银雀细软的腰,步伐沉稳地带人离开室内,往停车的地方走。
如果只是要杀了成银雀,那么机会要多少有多少他的少爷破绽太多,喝醉时、睡着时、眺望远海发呆时;男人只需要从路边捡一块碎玻璃,就能轻而易举地割断他的咽喉。
可殷千秋从来没想过要那么做。
反倒趁着银雀醉意朦胧时,他总会不动声色地贴着Omega颈上的项圈,恣意去享用那股迷人的香气。
唯独那一次,他被银雀发现了。
“这么好闻吗,我的信息素。”耳旁的话语让他心跟着震了震。
被酒精烧得嘶哑的嗓音,意外的性感。
“对不起……”
男人习惯性地道歉后,得到的是银雀一声轻笑:“喜欢闻的话,就闻个够吧,我不介意。”
“……可以问原因吗,为什么……”男人说,“不生气么。”
“嗯……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Beta吗?”
“谁知道呢。”
Omega笑着,他的疑问一句也没得到回答。
银雀总是这样,许多事他都习惯性地藏着,从不将自己的意图挑明,永远留有余地。通常男人会识趣地闭嘴,继续问下去只会惹恼银雀他好不容易才让银雀信任他,当然不会做出任何可能激怒银雀的事。
可那天,银雀忽地回答了。
“可能因为是你吧。”他脸颊绯红,眼睛半阖着只留一条缝隙,千秋却仍然能在垂眼时看到他眸中的光,“因为你眼里只有我。”
“……那是我应该的。”
“……那你能……吗?”
“什么?”
那是银雀在醉过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千秋没能听清,也没有机会再询问一次。
事情过去了这样久,已经三百次日升月落。他从隐忍着跟在银雀身旁的忠仆,变回倨傲阴郁的殷千秋;那天不过是他们相处中短暂又普通的片段,毫无特殊性,甚至不值得被记住。
男人也着实没有再想起来过,银雀酒醒之后大抵只会比他忘得更干净。
……直到现在。
他后知后觉地回忆起这件事,在意识里回到那天的夜里,嗅着甘草醉人的甜,忽然间又听清了那句话含糊不清的醉话。
那你能爱我吗?
早已经爱上了不是吗。
……
………………
“失血很严重……手还好,腰上这个伤口有点难办,伤到了内脏……我真的无法保证他能……”
“你觉得我现在需要听你的废话吗。”Omega穿着一身利落的骑装,衣袖挽在手腕处,包扎的纱布上还透着血迹,就连脸上也贴着纱布。这些丝毫不影响他凌厉的气势,倒不如说因为满身的外伤,他冰冷的话语更显威慑力。
“你只需要把他救活……或者你跟他一起死。”
话音未落,又是“啪”地一声,银色的手枪被拍在木质的桌面上。
临时被护卫军“请”来的医生吓得哆嗦,焦躁地舔着嘴唇说:“放、放心……我一定尽力……”
医生深呼吸着稳住手,用眼神示意助手继续他们该做的事。
这样的伤势,在矿洞里被掩埋了接近两天,没有进食没有喝水,现在还因为伤口感染溃烂而高烧不退……换成普通人早就死了,即便是身体素质极为优秀的Alpha,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可千秋还活着。
他甚至在被抬上担架时,还短暂地苏醒了片刻。替他们向丹龙通风报信、带护卫军来查封矿场的下属当时正在担架旁边,和银雀一左一右地紧紧跟随着。
男人睁开眼时,银雀以为他会对自己说点什么;但没有,男人甚至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他的下属道:
“听他的。”
他只留下这么简短一句便再次陷入昏厥中。
现在,Alpha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身上的脏污被清理干净,露出失去血色的皮肤,将腰腹上婴孩拳头大的贯穿伤衬得格外狰狞。
他的生命正在流逝,银雀感觉得到。
“……太太,喝点热水。”旁边守着的下属就在这时递上来杯冒着热气的水,“请冷静一些。”
银雀摇了摇头,目光没有一刻从千秋脸上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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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山下的一间小旅馆,整体都被包了下来,里三圈外三圈地守着许多护卫军,不让任何可疑的人出入。不难猜测这是为什么倘若在矿场下手就是殷千岁的意思,那么他很可能趁着千秋重伤昏迷时再派人过来补上一刀。丹龙应该预见到了这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调动北部的护卫军,但至少现在银雀很需要这些人来保证他们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