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接触过后的日子里,他总会时不时想起银雀那张脸。
漠然或者略带着怒意,又或者和他身边那个藏匿身份的殷千秋调笑时的模样。他曾在王都见过银雀数次,都是遥遥一望,没有下文;唯独在东部的赌场里,他接到银雀抵达的消息,特意前去接触那次,他才看到了银雀更多的表情。
就是像烟,不抽的时候无所谓,偶尔嗅到了或者想到了,又忍不住想抽一根解解瘾。
“你是选我,还是选殷家?”
银雀说这话时,无论言辞还是口吻,都像是给足了他选择的余地;可偏偏那张脸,漠然中带着些挑衅,已然笃定他的回答会如他的意料。
“我要是选殷家呢,这些事你都说给我听了,下一步不是要杀我灭口?”殷柯笑着这么问道。
“你不会的,”银雀回答得相当平静,“殷家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在殷家得不到的,我也能给你。”
“比如?”
“比如自由,比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银雀确实很擅长蛊惑人心,他的嗓音像夜间袭来依偎在男人枕畔的魅魔,能让人情不自禁地跟随他的逻辑,他的意愿,“殷家这种严苛的阶级制度,你不厌烦吗?不是继承人就必定会被当成下人,你是分家的少爷,在本家依然抬不起头,殷千秋的话你不能反抗……一生都做别人的垫脚石,你甘愿吗?”
那当然是不甘愿的。
殷家在旁人眼里,只是这十几年来的异军突起,忽地就跻身帝国前列,没有任何预兆的变成成家唯一的敌手。
只有殷家的人才知道,从贵族制尚未废黜以前,殷家就存在。它原本是本部靠近东部区域的一支庞大的家族,嫡庶分明,分家的孩子永远是本家的下人;如果生在分家,还是不是嫡出,情况只会变得更糟糕。
是殷百晏机关算尽,夺权成为家主,殷家才变成现在的实力至上主义。
可对于他们这一辈人而言,情况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转。
即便他在东部风生水起,在本家的少爷面前仍然要低着头。
更何况,殷柯的母亲是被父亲亲手逼死的,这点他并没有说谎。让殷百流从人上人变成人下人,一直是他的心愿。
可从他带着东部有问题的账簿投奔本家开始,这心愿就已经算作达成了才对;可为什么他依然觉得不满,内心深处仿佛有个巨大的空洞,需要更刺激的东西来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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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欲壑难填。
想要站在更高点,想要权势钱财……想要最漂亮的Omega站在他身边。
“告诉我吧。”殷柯听见自己这么说,“你想怎么做?”
“我想让你,把殷千岁笼络官员的证据全部拿到手里,”银雀道,“当然,我这边也有许多事要做,不会全部让你一个人办的。……以及现在,我最需要的就是那个药,你一定要替我拿到,明天之内。”
“……我现在出发去罗斯威尔,最快也要后天才回得来。”
“我不管,殷柯,那是你的事。”银雀说,“如果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到,那殷家确实适合你。”
“你不怕我跟殷千秋告发吗,你什么都记得,在他身边装兔子。”
“你可以去。”银雀笑起来美极了,也坏极了,“你说他会相信被他标记了的Omega,还是一直看上去心怀不轨的分家兄弟?”
银雀肯定有后手,见招拆招这种事他令人惊叹地熟练。
明明身为Omega,他该娇弱,该瘦小,该举手投足都让人怜悯才对;事实上银雀也确实很清瘦,比他矮了半个头不止,跟殷千秋比起来就更娇小了。可他只是倚着办公桌,神情淡漠地抽着烟,背后就像有巨大的阴影正笼罩着殷柯。
他像个恶魔,迷人得不得了。
殷柯玩弄着自己的打火机,金属盖弹开又合上,清脆的声响在仓库里来回荡着,他们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各自都在考量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还记得我给你名片的时候说过什么吧。”殷柯忽地说,“我不止想要有权有势,我还想要你。”
“我要是愿意接受,你早该接到我的电话了。”
“那如果我说,这是条件呢?”殷柯顿了顿,“你被殷千秋标记了,你怕怀上他的孩子……等等,现在该是你求我帮忙,立场是否搞错?求人帮忙的话,你该有点……”“殷柯。”
他的话没能说完,银雀突兀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操,为什么连叫他名字的声音都这么好听?
“我是在给你机会,不是在求你。”银雀眨了眨眼,“别说不见得一定会有孩子,就算有了……你不会认为,我会因为一个还没出世孩子就心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