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功地留在了银雀的身边,作为他最信任、最爱用的随从。
银雀忽地说:“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少爷多虑了。”
“不,”银雀低声说,“也许成家离覆灭那天不远了。”
这话只有他能说,其他的人无论是附和还是反对,都算失礼。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少爷。”千秋面无表情地说着,宣誓仿佛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尽职尽责。”
“虽然已经听你说过许多次,但这话还真是甜。”银雀说,“很中听。”
他拉了拉衣襟,沉沉地叹了口气。
银雀并不很怕失去权势与富贵,他只是顺着他既定的人生道路上行走,遇到困难与坎坷同样会焦躁烦闷,一帆风顺时也能喜上眉梢。
可这半年来,情况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糟糕,他时常会擅自臆想失去一切后的生活。
其他的也许还猜不出结末,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一旦成家完蛋,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少爷,他就会失去身边这个忠心耿耿的随从,即便他声称不离不弃。
而他不想失去。
第17章
他们抵达时,成奂就站在旧宅前。
他似乎全然没被这半年来成家的颓势所影响,仍是那副完美的管家气质,在见到银雀从车里下来时颔首躬身地失礼:“老爷已经在等着了。”
“我知道。”银雀这么回答着,微微点头后自他身旁经过,径直往府邸内走。
平日里除了睡觉,千秋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每周回旧宅和成老爷吃完饭时也不例外,通常都是父子俩对桌而坐,成奂和千秋各自居于他们身后侍奉。可今天有了些变化千秋跟在他身后正要进去时,成奂突兀地抬手拦在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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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背后的动静,银雀侧过头:“怎么了?”
“老爷特地叮嘱了,请少爷一个人进去。”成奂不紧不慢道,“千秋就在外面等着吧。”
男人愣了愣,看向银雀等待他的示下。
“那你就在外面等着吧。”银雀说着,神情凝重了几分。
千秋没再多说什么,规矩地站到成奂身边等着。
旧宅伺候的佣人不多,但这么大的宅子,总归要十几人才能打理妥当。可今天银雀走进厅里时,里面空无一人,就连灯也没开几盏,昏暗得厉害。
他榻上手扶梯,一路走向成老爷的书房,沿途不见一个佣人,就好像这间旧宅里只剩下成奂。
“咚咚咚。”
“银雀吗,进来。”
银雀推开门,书房里的光景和楼下无异,同样的昏暗。
成老爷负手而立,站在落地窗前,房里不开一盏灯,只靠着窗外的天光照明。空气中漂浮着些许灰尘,逆着光他看不清楚父亲的脸。
他的父亲是个手段狠辣的生意人,在银雀被推到人前之前,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以为了保住家族的荣耀、势力、财富不择手段,牺牲掉任何的男人,在年迈之后变得不爱和人打交道,除了必须他亲自管理的事宜外,成家本家一应的生意几乎都交到了银雀的手里。但那人对他仍是无情的,银雀很清楚。
只是今天不知为何,父亲的身影略显寂寥。
“父亲。”
成老爷转身看向他:“嗯,来了就好。”
“之前说过竞标会之后过来的。”银雀皱着眉,不带任何感情地汇报工作,“扎里斯把官港的标,给殷家了。”
“意料之中。”
“父亲早知道他在两面收钱了吗?”
“那倒不是。”成老爷走向旁边的酒柜,拿了瓶红酒出来。
“我来……”“不必。”
他启开红酒,倒进高脚杯里,将其中一杯递到银雀手上,自己拿起一杯晃动着醒酒:“生意都是你在照看,是什么情况,想必你心里有数。”
“嗯……”银雀点头。
老男人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垂头不知在看着红酒还是地面,若有所思地说:“成家有内鬼,是谁没查到,所以我把宅子里的人都遣走了;但说不定是你那里的人。”
“我?”银雀略略吃惊,转而眉头皱得更紧,“我从不在家里谈任何工作。”
“也可能是哪一区的负责人。”成老爷说,“成奂没查到,这人不简单。……现在说这些晚了,殷家一直在撬我们家的客商,还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商贾也在四处兴风作浪,按理说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五年的官港而已,这点损失不是承担不起。”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我还是小瞧殷百晏那个老狗了,”成老爷忽地停下脚步,长长叹气,“……内阁的,常大人,跟我私交很不错,他给我透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