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情况如此糟糕,成家的家主气势依旧,仿佛对自己的处境并无所察觉。
“父亲……”银雀匆匆走向他,“为什么抓我父亲,搜查而已,还要抓人吗?”
护卫军的领队嗤笑起来:“成少爷,你从哪里听说我们要搜查成家啊?这算不算不打自招呢?”
他装模作样地干咳两声,端着架子道:“成家和参议员、地方官、行政使等多位官员有不正当交易,有人实名举报,并且提供了证据,陛下下令逮捕成不韪审讯,一旦查实,将按照帝国法实施惩戒;此期间成家所有商贩活动一律禁止。……成少爷,你还是先祈祷这事不会牵连到你吧。”
“你……!”
“银雀。”他的父亲忽然低低道,“回你自己的住处,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
“我会想办法……”
“不用想了。”成不韪说,“是我们输了。”
“你们成家风光了几十年,也该到别人家风光了。”领队嘲弄道,“带走!”
其实银雀也知道成家输了在得知官港被殷家拿下时,他就已经隐隐感觉到覆灭的来临可他看着父亲被送上押解车离开时,他依然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愤怒。
成银雀不爱他的父亲,可他恨极了输。
输便意味着成了弱势方,而弱势方的命途轻易便能想象出来。
他站在那里良久没有动,直到千秋靠近他时,他才有了些反应。
他抬起头看向千秋的脸,男人一如既往保持着漠然:“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我不明白少爷的意思。”
“我是说,成家要完了,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男人也看着他,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没有。”
“没有”的意思是他确实会离开,在成家彻底完蛋之后。
银雀一直压制着的心动和此刻的愤怒、无力扭曲成勒颈的麻绳,他胸口起伏得厉害,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千秋沉声道:“如果事情没有转机,少爷打算怎么办。”
“……我没想过。”
“这件事也许会牵连到少爷。”男人说,“或者少爷同意嫁到殷家,也许还能……”
“啪。”
千秋的话并没说完,银雀不客气地抬手赏了他一记耳光。
“这是你该说的话吗?”银雀道,“仗着我宠你就一再得寸进尺,千秋,你真以为我会对一个下人有感情?”
男人的脸微微红肿,可他并不在意,只是微笑着向银雀告罪:“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但少爷,斩草除根才没有后患之忧,除掉了老爷还有您,您会有危险。”
第19章
银雀知道千秋的话是对的。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向殷家低头;或者说在事情盖棺定论之前,他总觉得尚有办法能保住成家和他父亲。
他带着千秋在官员和其他与成家来往密切的商人间奔走,试图赶在审判日到来前挽回局面。但他没料到的是,他甚至无法用钱疏通帝国监狱的狱卒,见不到他的父亲。
没有人敢对成家施之援手,其中不知道多少是二皇子的功劳。
各区域的管事人人自危,成家其他分支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先表达几句对他父亲的担忧,再拐弯抹角地想知道成家能撇出去多少资产,他们好开始内斗夺财……他书房里的电话几乎全天都在响。
而这件事接下去的发展,一眼就能看穿他的父亲一定会尽力撇清他和成家诸多生意没有关联,可对方随随便便就能找到证人来证明不正当交易中有银雀的功劳。
终于在审判日的前一天,银雀放弃了。
他把家里的现金全数拿了出来,遣散了宅邸里所有的佣人,只留下一个千秋,在他身边陪着。
“……一想到帝国最后会落到二皇子这样手段下作的人手里,我都开始担心帝国的未来了。”银雀坐在书房窗边的躺椅上,提着一瓶朗姆,边喝边说,“可能再过几十年就全被联邦吞并了吧。”
窗外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弯月,银雀脸颊泛红地看着,像在赏月。
“也不一定是二皇子继位。”男人就站在他身旁守着。
在焦头烂额之后,他坐在这里喝酒,等醉过去睡过去,明天就要接受审判结果。
可他和千秋的对话一如既往,来得突兀莫名,却无半点障碍。
银雀像是坐累了,忽然往后躺倒,自然而然地蜷起腿,整个人缩在躺椅上,略显的娇小:“……烟。”
男人依言递上,无需他再开口,便在他旁边蹲下身,擦燃打火机替他点上。银雀斜着眼看他,男人的鼻梁成了分界线,大半张脸藏在阴影中;可被月光照亮的那部分,十足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