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苒一贯处事低调,在大街上、在同事面前,说这种很私人的话, 完全不符合她性格。
但她忍不住。
惊讶、委屈、痛苦在倏忽间,从心底喷薄而出,像是水龙头失了控, 怎么都塞不住。
一定要宣泄出来,才甘心罢休。
在这种离婚关键期,贺铭遥找过来,不说因为什么,显然就是不怀好意。
泥人也该有三分脾性。
话音落下。
果然,在场几个人全都愣在了原地。
气氛沉默而窒息。
奚苒不免攥紧了手指。
可以确信,这次,贺铭遥绝对不会再纠缠什么了。他从来身处高位, 最重面子, 被人当众这么骂上一通、落了没脸, 心里该恨毒了她才是。
她实在太了解他了。
但与此同时, 她心底涌出尴尬感, 难以言说,恨不得立刻挖个洞,从水泥路钻下去,不要见人了。
只觉得从这一刻起,再难面对周远和岁三。
静默数秒。
贺铭遥如同她所想那般,眼神里浮出怒意,冷得似是要将她冻住,仿佛下一秒就会掉头离开。
然而,他却伫立原地,并没有动作。
甚至低声说了句“抱歉。”
“……”
奚苒愕然。
这与她想象画面,完全是大相径庭。
贺铭遥顿了顿,又微微侧目,对着岁三和周远,四平八稳地开口道:“两位,如果方便的话,麻烦让我和奚苒单独说几句。”
虽是在拜托他们俩,但配合贺铭遥一贯冷漠矜贵气场,虽说不上颐指气使,也让人觉得像是老板在下达什么指令。
好在,周远和岁三都足够善解人意,并没有介意这点。
他们俩齐齐地将目光投向奚苒。
似乎要等本人来做决断。
奚苒在愤怒之余,已经被尴尬淹没——但贺铭遥并没有当场甩手离开,让她觉得自己这通火,发得毫无价值。
简直委屈极了。
感觉到同事问询眼光,她垂下眼睫,又往后退了一步,离贺铭遥更远了一些。
两人之间,距离已经足够安全。
奚苒这才讪讪开口:“岁三、周老师,你们先去店里吧。我马上过来。……实在不好意思。”
岁三见她表情僵硬、似是不愿,还想说什么。
周远当即将人一把拉住。
“没问题,你们聊。”
两人转身离开。
……
入夜。
路灯光线懒洋洋地照在路上。
远远地,奚苒望着贺铭遥,开口:“谈谈谈,还要谈多少次才够?贺铭遥,真的够了。”
好话坏话都说尽了,离婚这件事,足足拖了一个月多,好像一出滑稽戏,永远演不到落幕。
发泄了一通,奚苒只觉得心力交瘁,烦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本以为,因为深爱贺铭遥,离开他这件事会很是困难。但好像也没想象中那样困难。
由于他多次出尔反尔、百般纠缠,没法留个善终念想。
爱意磨尽的速度,比她想象得更快。
听到她说话,贺铭遥眼神愈发晦暗不明,冷冷地注视着她面容。
蓦地。
贺铭遥怔了怔。
虽然对面女人一直垂着眼,但他依然能看到,奚苒眼眶发红、眼里泛出一丝水色。
她哭了吗?
在哭什么?
贺铭遥有些诧异。
明明是他被她乱七八糟地大吼了一顿,她怎么就哭了呢。
只是,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贺铭遥往前跨了一大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