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进这里的半年来,赵司令从没叫人来请赵万钧回家过,上回被他碰上还是半年前在香园那次,当时他俩刚认识没多久,九爷撇下了他回家见了一个柳小姐。
思及于此,沈惜言又联想到他为了玫瑰花负气出走的那几日,九爷都没去找过他,再见时却看到个舞女坐在九爷腿上。他心里那点儿惴惴不安一下就放大了。
沈惜言是个没法儿委屈自己的人,待九爷走后,便披了衣裳叫来席贵问话:“我不在的那几天,九爷在做什么?”
“回沈少爷的话,这段时间局势动荡,九爷自然是在忙大事,不过前几日抽空去了华东植物家那里学习种玫瑰。”
“那他可有抽空去干别的,比如去歌舞厅、大饭店……”
席贵笑了:“咱九爷从不是贪图享乐之人,他那时间可金贵着呢。”
沈惜言点点头,闻言放心了不少。
“沈少爷,有些事本不该我多言,但九爷对您,那可真是没话说,您也要多多体谅些才是。”
席贵的话如石子激起千层浪,他在严公馆呆了好些时日,哪知赵万钧最近事务繁多,席贵这是在暗道他不懂事呢。
沈惜言像个被批评的小孩儿一样有些无所适从,好在席贵说完就退下了,没发现他的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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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大宅内,几个姨太正坐在沙发上谈天,见赵万钧到了纷纷起身:“万钧回来啦?”
“嗯,父亲呢?”
二姨太道:“在书房等你呢。”
五姨太提醒了句:“你爸脸色不对劲,说话当心着点儿。”
三姨太也道:“一会儿留下来吃饭,姨娘最近学了几道新花样。”
几个姨太太都是人精,对赵万钧体贴得很,赵司令无法生育,她们也知自己生不出孩子,便转而拉拢赵万钧,只要赵万钧把她们当娘,以后她们便照样能安享晚年。
赵万钧到了书房,门半开着。
赵司令今年七十有余,穿着一身绛紫色马褂,正坐在沙发上盘核桃,面前一碗药还搁着没动,眼看热气都快散完了。
赵万钧敲了敲门:“父亲。”
赵司令见赵万钧来了,脸色一板:“进来。”
赵万钧把药端到赵司令面前:“您这药怎么不喝?”
赵司令看了他一眼,抬手就把药碗掀翻在地,哐当碎成两瓣,赵万钧面不改色地直起身,也没去捡。
“我问你,金风玉露是怎么回事?”
“陈老二生辰。”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赵司令敲着桌子说完,又咳嗽了好一阵,胸口上下起伏发出拉风箱的声音。
“您身体不宜动怒,还是消消气吧。”
“那金风玉露是洋人潘琼斯开的,他在北平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会不知?”
赵万钧没辩,心里盘算了好一阵是谁打的报告,想了一圈已有答案。
“你那些弟兄都是成不了气候的,你不一样,终有一**要继承我的衣钵,把赵家发扬光大。”
赵司令长叹了一口气,几十年来没有亲生骨肉终是让他遗憾至今,而他物色了无数年轻人,也只有赵万钧有做他儿子的能耐。
他发完火,见赵万钧一直不说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缓和不少:“行了,回去写个检讨给我,引以为戒。你是爷们儿,有时没地儿泻火,为父理解,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一下娶个女人回去了。”
赵万钧笑笑:“这事儿就不劳您操心了。”
赵司令冷哼一声:“过几天有个宴会,陆部长的太太过四十三岁生日,你要去应场。”
“陆坚石?外交部那位?陆家女眷过散生日,我一大老爷们过去干嘛?”
“这场宴会你必须去。”赵司令神情疲惫地摆摆手,好像不想与他多言此事,“我听杜延说,你那儿住了个南边来的人,是家乡故交?”
杜延就是杜老七,原先是赵万钧手下,现在在替赵司令办事。
赵万钧“嗯”了一声,心说果然没猜错,就是这杜老七把事儿捅到他义父耳朵里的,恐怕还少不了一番添油加醋,不然也不至于把老头子气成这样。
赵司令拿起拐杖颤颤巍巍站起身,拍了拍赵万钧的肩膀:“多与南方走动走动是好事儿,但也要记得有个度,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我还有事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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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园内,沈惜言淌着寒风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一进门就直奔后院青鸢的屋子,那叫一个轻车熟路。
“瞧你这风风火火的,快暖暖,脸都冻红了。”青鸢说着放了个暖炉在沈惜言手上。
沈惜言把暖炉扔到一边,一把握住青鸢的手道:“青鸢你快给我说说,怎么做才能让一个有权势的人感到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