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栏杆摇摇欲坠,他们像是马戏团的小丑一样站在纤细的杆子上。
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能跌落下去。
祁飞用力地喊着他们的名字,但是他们听不见。
不是没有招魂,是魂不想回来。
半梦半醒中,也许他们就是借着这股劲儿在疯癫。
说不定他们还觉得疯癫的是旁人。
桅杆上的动作滑稽到要命,就像以为自己是杂戏团的空中飞人一样,手臂依然癫狂地挥舞。
祁飞尖叫着跑上前想把他们拉下来,但又害怕靠近他们,因为他们如同猴子捞月一样手臂乱挥,想要把祁飞捞上去来。
“一起去...极乐...”
他们的嘴迷迷糊糊,含糊着祁飞听不懂的词。
“那里就没有苦痛,只有无尽的欢乐。”
他们像朗诵一样突然对着夜色后仰。
“无尽的快...”
那时候的祁飞迸发出无尽的恐惧和力量,她立马跑向前,想拽住他们。
但是父亲已经如同鸟一样踮起脚尖往后飞仰,而母亲也跟着消失在视线。
弧线转瞬即逝,母亲的脚卡在了桅杆间。
祁飞爬上前。
“别动!你别动!”
就算这样,母亲还是在拼命地挣扎着。
祁飞绝望到想用手捅穿自己,她头一次觉得如果人能飞就好了。
如果她能飞,也许他们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掉落。
如果她能飞,也许她不至于什么都抓不住。
当祁飞再次往下看的时候,黑夜中两坨血肉十分显眼。
烂在了地里,灯光照到的地方只有狼藉和无声的呐喊。
祁飞看着眼前的桅杆,过去和现在重叠。
他们在天台上跳跃着尖叫着,祁飞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
还是说,她一直被困在了这个天台上,无限循环,从来没有走过去过...
祁飞害怕到身子发抖,因为他们两个正一步一步地靠近着她。
他们拽过祁飞的手臂往前走,说着这世界上最诱惑的话语。
“一起走。”
这句话是祁飞的童年最渴望的东西。
她一直希望自己能拥有家庭。
哪怕跟电视上一样爸爸酗酒母亲无能,哪怕他们贫困。
只要能够在一起就行,只要有能够欢笑的时候就好。
但这不可能。
祁飞跟着他们往前走,眼前的夜色开始晃动起来,灵魂和身体分割开。
灵魂看着身体慢慢站上桅杆,杆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动静。
祁飞的小腿肚子一直在发颤,但恐惧早就变成了麻木。
她仰头看向天空,看向并不明媚的月色,透过夜色看向曾经。
‘尖叫的是谁?’
尖叫的是她的父母,也是她自己。
‘恐惧着的是什么?’
恐惧的是漫无边际的事实,永远爬不出的墨色。
‘期望得到什么?’
期望得到永久的宁静,逃离所有波澜壮阔的悲喜。
祁飞的神色冷静下来,眼神越来越冰凉,她好像和风融为了一体,甚至有了种真得能飞起来的错觉。
他们当初是不是就是这么想的,如果展开手臂,就能逃离这个世界?
鼻尖炸开一股芥末的味道,麻到祁飞无法呼吸。
身体定在了桅杆上,祁飞神色冰冷地看着高空。
动弹不了,只有无尽的眩晕。
等视线逐渐有几分清明的时候,祁飞整个人才猛得抖了一下,桅杆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开始大口喘息,手哆嗦着从口袋里摸到她刚刚买的刀。
大拇指无意识地在刀上的那个夏字上不断地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