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年的年龄差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横亘在两人面前。
直白又残忍地点醒陆潜,他不过是个冲动又无知的小屁孩而已。
陆潜眼眶都有点涩,眼角一片滚烫,牙尖在嘴唇上磕下一层深深的凹陷。
他低头看自己,一身校服还沾着灰尘与污迹,头发被他烦躁地扯得乱糟糟,衣服底下的肩膀还因为打架泛青。
而他的这个男朋友,一身笔挺的西装,肩线宽阔又笔直,白色衬衫领口被规规矩矩地系上最顶上的那颗,架在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提醒他因为他惹的事,让何彭又一次耽误了正在进行的工作而赶过来。
陆潜也不知怎么了,大概是对自己干的那档子事心虚又后悔,何彭抬眼看到他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好在何彭并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他几乎是冲过来的,撕碎了那一层看似沉着冷静的表象。
他双手捧住陆潜的脸,稍稍弯了点背细细打量他。
话说出口声音都是抖的:“怎么回事,怎么脸上还有血……哪儿受伤了?”
陆潜后知后觉的发现,打架时那个男生的血在自己脸上蹭了点:“不是我的,你别担心。”
陆潜拍了拍何彭的手背,轻声安抚他,话说出口却透着哽咽。
刚才在办公室,那两个家长拿食指指着他咄咄逼人都没让陆潜有想哭的感觉,可现在看到何彭担心的模样他却忽然有点惹不住了。
涩意与酸意接连着从心底泛滥上来,让陆潜死死咬紧了牙关低下头去,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忽然落下来,砸在地面上。
少年的眼泪对何彭来说实在是难得又宝贵,自他长大以后就几乎看不到了。
这样的冲击让何彭心脏狠狠一缩,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陆潜摁进了自己怀里,手掌贴着他后脑勺。
陆潜直挺挺地进了他怀抱,没有抬手搂住他的腰,只略微低了点脑袋,将眼睛抵在他肩膀上。
“要哭就哭吧。”何彭拍了拍他的脑袋。
正是上课时候,走廊上空荡荡,只有他们俩人。
陆潜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吸了吸鼻子,出口时声音都是闷闷的:“谁他妈要哭了。”
何彭忽视了他故作逞强,一手搭着他的肩:“是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让我来的,你是现在回班上还是跟我去办公室?”
陆潜沉默了会儿,不想去回班级也不想去办公室,可他想跟何彭待在一块儿,于是说:“跟你一起去吧。”
***
陆潜到底还是没走进办公室,从兜里摸出不知什么时候买的一支棒棒糖,拆了外壳咬进嘴里。
他就这么靠着办公室门口的墙上,听何彭在里面跟那两个家长斗智斗勇。
何彭在接到包书愈电话时还以为又是陆潜主动的惹了什么事,然后在刚才看到陆潜的眼泪后就彻底慌了神,连问原因都没忍心问,直到看完那段打架过程的视频才明白,同时又心疼陆潜到无以复加。
遇上陆潜,何彭总是能打破自己原本给自己定好的计划与原则。
看完视频后,何彭这个总是过于理性,甚至理性到有点不近人情的性格也被打破了。
而是采取了和那女人一样的态度——不管你说什么,这事儿就是你儿子的错,跟我家宝贝屁关系没有。
他声线冷硬至极,没了平常疏离却也温和的态度,只剩下毫不客气的冷漠。
“这视频里清清楚楚,你们要验伤,可以,但我可以确定你儿子那点伤连轻伤的标准都达不到,走法律你们拿不到半点好处,而你儿子前面那些话,我决意要告他侵害名誉,一告一个准。”
何彭平静又克制,将眼底的骇浪勉强压下,下颌线绷紧,整个人都拢进了难以沟通的气质中。
他拿着鼠标,把视频画面定格在陆潜被推搡着撞上栏杆的地方。
“既然两方都构不成轻伤,你们要报警,那么你儿子就跟我家宝贝儿一块受罚吧,等名誉权的诉讼下来,再进局子的也还是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