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VieenRosé_作者:梁晚津(21)

2018-02-28 梁晚津

  落日像膨胀的星云,衍生出昏黄的暧昧。稀薄的尘埃在指间流动。随意涂抹的油画,厚重的色彩覆盖角落里的忧伤。车水马龙,这条道一直堵到高架上。梁慈目光追随着江边的夕阳,看金色的波光,不再去想,《新约·路加福音》中说:“Heaven and earth shall pass away. ”就让它们通通死亡吧。

  到宜家买了点家居用品,用大哥的副卡付了帐。梁慈自己甩着几双鞋子走在小区的绿化带。累了坐下来歇会儿,正准备拿出一双鞋来欣赏,一道车灯划过瞳孔,如尖锐的小刀剐上来。奥迪R8,梁慈心中骂了一句,差点就抬起脚来用新换的七厘米的细跟鞋刮上去。这世道,有辆好车就喜欢出来显摆,这奥迪R8值几双Ferra□□?梁慈那将物价用鞋子来计算的破毛病又上来了。

  五百双。一年,一天,一双,还有多。梁慈陶醉在满屋子的Ferra□□经典蝴蝶结中,直到那个男人温言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低沉的中音,温和而醇厚。梁慈这个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别人多说两句好话就能忽悠了她。石灰小姐说过,走在街上只要对梁慈说句“你好”,就能把她给卖了。梁慈内心无比激动,五百啊五百,上帝啊,请赐我一个“五百先生”吧,我赞美你。

  “五百先生”高而瘦,眼睛微微陷进眼眶,衬的眼神深邃,眉目俊朗。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衣,袖子被挽到肘上,解开最上面一粒扣子,只这么一点,就让梁慈觉得他性感得不可思议。夕阳染上他的侧面,仿佛一条金色的瀑布垂挂在眼前,徐徐铺展开来的是宣泄的流水,波光粼粼。梁慈沉浸在被肆意抹出渐变色彩的西洋画中,有片刻的恍惚。

  看到梁慈傻乎乎地直笑,“五百先生”很有耐心地继续问:“小姐,小姐你没事吗?”

  梁慈缓过神来,“没事,没事。”

  “五百先生”面不改色继续说:“不好意思小姐,你坐的是我的车位。”

  梁慈这才发现她坐的两辆车之间的空位是另一个人的车位,她讪笑地移开:“先生也是这个小区的吗?”

  “五百先生”倒好车,“我朋友家,我常来这里,就买了个车位。”

  “哦。”

  “小姐是刚搬来的吗?以前都没见过面。”他下车,看着梁慈。

  梁慈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五百先生”见她神色扭捏,一副娇羞的模样很是好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去招惹她。看到她宝贝似地提者几袋鞋盒子,说:“小姐需要帮忙吗?”

  梁慈匆忙退两步,将袋子往后藏了藏,警惕地看着对面微笑的男人,全身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别给他,他要抢你的鞋;不要紧的,你看他温文尔雅的样子,怎么会要你的东西呢;现在什么人不把自己打扮的一副无公害的模样;不是每个人都是坏人,耶和华的慈爱普照他的每一个子民。

  “不要。”梁慈下意识地拒绝,声音短促而尖锐。然后抱起鞋子就往自己家里跑。她感觉肩膀一阵钝痛,应该撞到了那个男人,却不敢回头。仿佛那是狰狞的鬼怪,争先恐后地朝她涌来。

  从门边的盆栽下面找到钥匙,开门,冲进去,转身“啪”地将门锁死。鞋子被乱堆在地上,梁慈弓着背靠在冰冷的门上,急促地喘气,一下一下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房间没有开灯,窗帘被拉得密不透风,黑暗之中如同蛰伏了一只不详的黑猫,伺机而动。

  急促的呼吸已渐平稳,梁慈打开灯,蹬掉脚上的鞋子,进屋里去了。没多久,门口“叮咚”一声,吓得梁慈快要尖叫起来。她站起来,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瞄。外面的男人只有一个侧脸,梁慈确定不是刚刚遇见的“五百先生”。她的手在门的把手上踌躇,开或是不开?她并不想去臆断一个人的好坏,但这个世界总归是充满了不确定性的,不安全。

  外面的人不耐烦地转过身子,梁慈看见他工作服上写着“宜家”两个字,长吁一口气,开了门。东西同鞋子一起堆在门口,梁慈认命地开始收拾。三室的房子,正好一个当卧室,一个当书房,一个当鞋房。房子的前任主人应该是个行事干练的人,不仅如此,还应该是个洋酒和大理石爱好者。房子设计得很时尚简约,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砖带有地热系统,用一圈晶墨玉挑高屋顶,中间嵌了七零八落的碎灯,使整个房间稍显凌乱而不刻板。还配有一个很小资的吧台,亦是大理石的质地,玻璃橱窗里摆着各种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