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饭恩惠都在念念叨叨地嘱咐恩瓷要注意安全。恩瓷不解,作为帝国圣山的索亚山,里面住得都是受到皇室和内阁允许的永生贵族,周围防守得如铁桶一般。而且即使要打仗,任哪个帝国子民也不会亵渎这神圣的山脉。
没有焦距的黑暗,向未知的空间外无限蔓延。瞳孔急速收缩,适应这浓郁的颜色。独自站在黑暗的中心,举目四望,不见来路,未有去路,孤独地如花谢般老去。呼吸渐沉,像蟒蛇蜿蜒在落叶婆娑的地上,吐气如兰。
“恩惠。”他一袭黑衣从远处走近,溶在无可触摸的暗色之中。脚步踏在落叶之上,叶脉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他的目光与她擦身而过,落至远方。
卡尔,卡尔,卡尔……下意识地叫出来,他却毫无反应。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恩惠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应该是很久没有流泪了,湿润的液体从指缝渗出之时,生涩的眼睛竟然有刹那的刺痛。
恩瓷从他身后出现,将她扶起来,温言说:“姐姐,我恨你。”历史会将爱和恨残忍地打磨成相同的语气,无所谓爱恨。
她如摸到了烧红的木炭一般缩回来,愤怒地指这恩瓷大骂:“你恨啊,你恨啊,我没指望你喜欢我。我养你这么久,就养出你这样一个恬不知耻的小贱人……”
她看着两个愈走愈远,直到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她,又成了独自一个人。
“谁来带我走,谁来带我走……”
Surely God will not hear vanity, neither will the Almighty regard it.①那是神听不见的呼救。
“恩惠,恩惠。”恩瓷将检验单放在床头,坐在床边,握着恩惠的手说:“我在这里,姐姐,我在这里。”
恩惠蠕动嘴唇。管家立刻递一杯水过来。
“你在帝都的任务就别去了,我让加文帮你请假吧。你们说我在陆战特别小组太累了,你难道不累吗?”
恩惠摇头,“这事你千万别告诉他。”
恩惠的高热折腾了一个晚上,午夜的时候才稍微褪了点热。恩瓷执意在床边照顾她。第二日漱洗时,眼底果然现出一圈青黑色。她从卫生间出来时看见恩惠已经坐在餐桌的一头,脸色苍白,却还是很有精神。
“你不在床上多休息一会吗?”恩瓷在她对面坐下。
“今天下午四点的海底航线到帝都,我要把这边的工作结束掉。”
恩瓷无奈。恩惠是个高强度的工作机器,不转到最后一秒是不会停止的。
恩惠将自己锁在书房里整整一个上午。恩瓷无聊地联系阿比盖尔(Ablgale Sofronie),想向她打听最近帝都的消息。她咯咯地笑起来,“那个四十年霸着王位的老头子终于不行了,这不内阁两派闹得正厉害嘛。”最后她还难以置信地问:“这么大的事难道你不知道?”
恩瓷骤然抓紧床单。那姐姐去帝都干什么?
“听说‘蓝鹦鹉’到了瓶好酒。怎么样,丽塔你有兴趣吗?”阿比盖尔一直对圣城大部分时间都在禁酒的法令感到不满,好不容易等到因为这两天是革命军建国日而解禁,怎能不去“蓝鹦鹉”好好一饱口福?恩瓷盘算着下午送走恩惠,自己也该到外面好好喝一杯,这几个月一直在外执行任务。
“晚上八点,我去你家接你。”
下午三点,恩瓷随侍卫送恩惠去城郊的海站。馥郁的和风像柔软的丝绸拂过。头顶是形状丰满的云彩,蓬松的白色涂抹在美奂的苍穹之间,纯净而轻盈。她不知道,帝都的天空是否也有这样美丽的轮廓。
在海底,恩惠训练有素地和前来送行的人告别。她善于伪装,不着痕迹地与人虚伪地客套着。恩瓷趴在玻璃窗上,大海是深沉的蓝色,深到不见底的黑。恩惠经过她的时候悄然在她耳边叮嘱:“注意安全,别乱走。”
恩瓷乖巧地点头,恩惠这才放心地走进列车中。
恩瓷从海站出来,回到索亚山简单地吃点晚餐,在化妆间里认真地准备今晚的活动。她从李宅开车出来,果然瞄见身后一辆黑色的轿车不近不远地跟着。恩瓷开车很慢,即使是开启自动识别系统也是调至最慢一档。她不适合急速飙车,只要车速一快,她的胃里就像翻江倒海似的。
阿比盖尔家很近,但也花费了十五分钟。阿比盖尔半是抱怨地说:“我还以为你从冢骨星②来。”阿比盖尔今日穿一身白色缎面小礼服,胸前戴一条夸张的钻石流苏项链,金色的头发绾成教科书式的贵妇髻。相比之下,恩瓷一条黑色的及踝礼服显得保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