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瓷一个灵激蹦起来,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竟是繁华都市,霓虹闪烁,心中涌起的失落不可名状。她讪讪地放开克鲁索的手,朝他扯出一个苦笑。
“你喜欢海?”
“帝都和圣城都不临海,我能活动的范围又很小。”恩瓷自嘲地耸肩,“反正我脑子里就是有一片海,具体是哪里我也不知道。”
坎伯菲插嘴:“其实格林菲尔德临海,以后你可以常去。”
“是吗?”恩瓷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停留,淡淡地应了一声。
恩瓷没有说,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奇怪的梦境里遇见克鲁索。恩瓷的记忆一直是连续的,从没有断层。卡尔·冯·克鲁索,他是谁,他们为什么会相遇……
克鲁索轻声哄恩瓷:“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并不存在;在某些时间,有你而没有我;在另一些时间,有你而没有我;再有一些时间,你我都存在。②我们就在这一点时间里相遇相知相爱。时间是延续的,而我们却是间断地活在时间之中,因此我们很容易成为过去。现在,我要把你的过去找回来……感谢岁月没有把躺在棺材里的我们忘记。”
恩瓷没有听懂,她不敢相信,克鲁索在她的记忆中存在过,是她弄丢了,是她弄丢了……
车子并没有开进议长官邸,而是去了市郊的一座山上。从山脚开始接受视网膜检查,每十五米有一个关卡,什么面部扫描,指纹检查,甚至还有全身DNA解码。克鲁索指着车顶说:“每秒二十帧图像传输进中央电脑进行核实。你就住在这山上。”
“什么?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进个门出个门都这么繁琐?”恩瓷惊讶。
“索亚山对你们这些贵族的保护好像不比我们这里差吧?”坎伯菲又开始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
“瓷,你不需要受检。”
“为什么?”
“开始还不知道谁嫌检查繁琐了,现在听到不用受检又心烦了!”坎伯菲真是没完没了了。
恩瓷铁了心把坎伯菲当成空气。她发现,一路上确实只有她没受检,连议长都不能豁免,却独独漏了她。难道是自己的资料没有输进政府军的电脑识别系统?不会,她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但,另一个恐怖的念头却如毒蛇般缠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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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语出歌曲《Where the Wild Roses Grow》,Nick Cave作品。原句为“As I kissed her goodbye,I said,all beauty must die。”
②语出博尔赫斯。
Chapter.07
天地要废去,我的话却不能废去。
--《新约·马太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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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别墅很大,从大门进去之后还要行驶五分钟。沿着山路蜿蜒盘旋而上,两边是葱葱郁郁的灌木,被细碎的阳光洗得熠熠生辉,镀了金似的。车子驶进缓缓开启的缠花铁门,绕过一个繁复的喷泉,停在别墅前。喷泉池用白玉砖砌成,四周星罗棋布的小泉眼拥簇着一个三米高的大喷泉,散开一朵水晶似的花,激起一斛斛珍珠。
恩瓷指了旁边的小喷泉,玩笑似的说:“我看到这小东西就想到管家的芒果布丁。”
克鲁索搂了她的腰:“那我叫管家把我们家的布丁也做成这个样子。”
厚重的雕花大门缓缓被推开,仿佛沉睡已久的野兽,发出如释重负的呜鸣。几个女佣在客厅一角点缀屏风,此时也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坎伯菲打了个呵欠,大剌剌地倒在沙发上,“你们好歹给我来个花生奶油三明治吧。”
“对,我告诉你,我会做神奇花生奶油三明治。你要不要尝一尝?”恩瓷跃跃欲试,作势就要找厨房。
坎伯菲奇怪:“神奇在哪里?”
克鲁索脱了大衣,递给佣人,说:“你能吃下去就很神奇。”
“那我是不是还得饿几天才吃得下?”坎伯菲用手抽Tarte aux Pommes里面的苹果片,还没挨到东西就被管家太太一掌打了回来。
斯佛礼太太尖着嗓子叫:“迪特,吃东西前你该去洗手!”像是训斥孩子的家长,严厉却也爱护。又说:“哦,你们可没告诉我有位姑娘要来,这下可好,什么焦糖布丁、玫瑰果冻都没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