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只剩下自己和蒋格格两个人。
马克杯里的水溅出来,苏城把杯子放到一旁的小茶几上。
蒋格格伸出右手握住了苏城左手,苏城极轻地瑟缩了一下,接着她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颤抖的幅度竟然越来越大,大到她不得不用双手紧紧握住他的。
她从来没扮演过知心大姐的角色,此时十分艰难地思索了许久,才试探着说道:“小苏……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
苏城抬眼望着她,眼圈儿渐渐发红,但他也只能回答,“没事儿,我就是有点儿担心顾成。”
顾成失踪的第七天,苏城正在盯林琅的司机,突然他的手机无声地震动起来,屏幕上一个醒目的红点不断闪烁着。
第94章 我将要死
顾成一感觉到体内的异样,立刻厉声让司机停车,眼下可不是追究林琅怎么有胆子给自己下药的时候。他倒是没想到林琅相当听话,他让停车就给他停,他要走就让他走。
顾成下车时脚下发软,踉跄两步,林琅赶上来扶住他。顾成甩脱他,摆摆手让他赶快走。林琅再不多说,上车走了。
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顾成伸手去摸电话,却惊觉口袋里空空如也,想来想去只可能是刚才林琅扶他那一下,看来药效挺厉害。这地方是一片集中的在建楼盘,路都是新修的,晚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路边新移栽的树木,和零星停着的几辆面包车、渣土车。
顾成四下里一看,当即决定进工地,能找到人自然更好,哪怕是找个角落躺着、昏迷,等药效过去也行。他咬牙站起来,只走了两步,渣土车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脸上戴着一只口罩。那人拽着顾成的胳膊就走,顾成无力挣扎,被拖着塞进了二十米外的一辆破旧面包车里。他试着大喊了一声“啊”,然而声音一出口他便知道没用了。
伴随着面包车发动之后咔啦咔啦的引擎声,顾成逐渐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被蒙住了眼睛,双手双脚均被铐住,用铁链锁在什么东西上,顾成摸索着,是四只大重量的壶铃,凸起的重量标识很好分辨,每只三十六公斤。
有人每隔一阵子就来一次,间隔时间长短不一,给他送口吃的,带他上个厕所,有时什么也不做。顾成知道来的就是把他拉上面包车的那个人,他喷着浓重的花露水,但遮不住他身体自带的那股味道,像油烟味儿,又像炭火味儿,有时似乎还带点儿血腥气,有时又隐约会冒出一丝狐臭味儿,顾成分辨不出,只是被熏得想吐。
那人没再给他下药,但食物和饮水给得很少,比仅够维持生命大约多那么一星半点,也从来不说话。人为刀殂,对方既不虐打伤害,也不提要求、目的,找破绽或线索便完全无从下手,顾成索性沉下心,一直在等他开口。
被关得越久,时间概念就越模糊。靠着大热的天气,顾成大概能从体感温度的变化分辨昼夜交替,但感受不到阳光直射,想必是在无法感光的位置。从自己所在的这间囚室,和去厕所的路线,他猜测这里可能是套普通的民居。
他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用手触摸地板、墙壁、壶铃,也会尝试拖着壶铃尽量移动,然而随着看不见的暮去朝来,他的力气也在一点一滴地流逝,更多地只能靠坐或平躺。
海德尔格说,“我将要死”并不是一种外在的事件,而是我自己存在的一种内在可能性。
死亡这个“可能性”使得人生中其他所有“可能性”都不再可能。它随时随地可能到来,使人生中亿万可能性失效。
而你却找不到替身。在死这件事上,只有你自己能完满它。
向死而生的意义是:当你无限接近死亡,才能深切体会生的意义。
人生真正用于做事情的时间太短暂了,顾成从来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他甚至没有设想过顾孝同能够接受他的可能性。喜欢什么样的人,只是人类自我认知的一个点,他认为这是天性,并且与道德无关。而有的人想不通,理解不了,也不能接受。那也没什么。有些道理不必讲,强行解释,真的浪费时间。
如今他正在度过一个漫长的假期,这漫长不一定是时间上的,更多是源于未知上的。他现在时间充裕到开始想象也许有一天顾孝同可以平静地看他牵起苏城的手。
Olivia一直不支持不反对,她只在意人权,不过除此之外她在其他问题上的立场可并不怎么坚定,也很容易被感动,多吹捧几句、哄上一哄,还是很有希望拉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