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冽咽了下口水,低头看着周朝朝,视线渐沉,心里有些异样,就好像平静湖面上落了一片树叶,没掀起风浪,倒漾开一圈涟漪。
他皱眉,极力压抑住自己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微微抿唇,想说些什么,话卡在喉咙口,没说出来,浑身僵硬得很,依旧任由她抱着。
隔了好几分钟,周朝朝脚上那种酸麻感终于退去,她这才松开陆冽,昂起头不好意思地冲他笑,说:“陆队,谢谢你拉我一把,要不是你,我刚刚就摔下去了。”
陆冽神色波澜不惊,嗯了一声,回:“不用谢,”说着将手里的水拧开瓶盖递过去,“渴吗?刚刚去村口那小卖部买的。”
周朝朝接过来,昂头喝了起来,她在阳光下暴晒许久,嗓子都快冒烟了,喝得也急,水从唇边流下来,顺着下巴滴落在精致好看的锁骨上。
陆冽屏住呼吸,喉头有些干涩。
她喝完了水,将空瓶子递给陆冽,又问:“陆队,报案人那里问得怎么样?”
陆冽挪开视线:“钱邦国说他父亲的坟地靠近环山公路那边,昨晚下了雨,他觉得谷底应该都是软泥,不好走,于是骑摩托车去了环山公路那边下去,这样方便。”
周朝朝沉吟:“这样说来倒有理有据,”说着又抬头问,“那他有撒谎迹象吗?”
陆冽摇头,脸上看不出情绪:“没有。”
陆冽话音落下,周朝朝便举起那个物证袋在他眼前扬了扬:“陆队,你看。”
陆冽接过来,手指捏了捏物证袋里的不明暗红色物质,声音低沉:“是很像凝固血迹,”停顿片刻又问,“路上还有吗?”
“有,好几处都有,陆队你看这里,”周朝朝边说边拉着陆冽的衣角往前走了几步,陆冽愣神,看着他衣角处那只沾满灰尘的手,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走了些。
“陆队,你看,这里还有,不过比起刚刚那个地方,这里很少。”她说着话,又蹲下去,继续做起取证工作来。
陆冽眸光深沉,看着自己那处被她手拉过的衣角上的黑印,不知为什么,有些忍不住,弯唇笑了下。
黄昏,太阳西沉,天空晚霞璀璨之际,周朝朝才忙完。
她一整天都在忙碌,一点东西都没吃,又在烈日下暴晒了几个小时,嘴唇泛白,体力不支,走起路来脚步都是虚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一般。
陆冽皱眉,忙伸出手去扶住她的肩膀。
周朝朝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打起精神。
他那双粗砺宽厚的手掌就放在周朝朝肩头,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全程身体僵硬,像个机器人一样挪步往前走,嘴巴皮子动了动。
陆冽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又很快放开了手。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走下台阶,周朝朝抬头往天上看,天空还很亮,但谷底已经昏暗得看不清脚下的路了。
头顶摇曳的黑色树影,耳边传来昆虫鸟鸣,衣服蹭过荆棘灌木发出的“刺啦刺啦”的响声,谷底又全是坟,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周朝朝不免有些心里发怵。
她走在后面,稍微弓背亦步亦趋跟着陆冽。
陆冽感受到了她的异常,脚步一顿,问了句:“怎么了?”
周朝朝也没撒谎,坦言道:“有点害怕。”
陆冽轻叹,伸手将身后的周朝朝推到前面来,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
周朝朝心中的恐惧这才消失了大半。
两人走着,越往里走就越黑,没几分钟便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了。
陆冽拿出手机看了眼,电不多了,但勉强还能撑一会儿,于是打开了手电筒,稍微照亮了脚下的路。
一路无言,气氛有些尴尬,周朝朝犹豫着问了句:“陆队,你会不会觉得我作为一个警察,有些太胆小了。”
陆冽环顾四周,回答:“王新余说得对,警察也是人,这样的环境,害怕也是无可厚非的。”
“那陆队呢?”
陆冽轻笑一声:“我有什么好怕的,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