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慕鸿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她不自然的笑了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傅大哥,好好儿的········你们怎么就对不起我了?”
傅居敬神情凝重的望着她,像是无奈,像是愧疚,又像是有些一言难尽的郁闷。停了好半晌,他慢慢地开口道:“雁声有没有告诉你········他已经在松江自立门户,开设了织布机坊。”
段慕鸿呆住了。她的表情流露出一瞬间的迟滞。好像傅居敬刚刚同她说了一个过于愚蠢的笑话似的。“自——自立门户?”她有些艰难的问。“怎么一个········怎么一个自立门户法?”
傅居敬的表情变得愈发难看了:“这几年父亲母亲放他在南边,也不怎么干涉他。杭州的生意,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在扑腾。他一直没告诉我们,原来因为竞争不过江浙本地的盐商,他早就对盐运业萌生退意。上次在杭州突然被抓,明面上是因为他的盐运靠山倒了。实际是因为他同当地一个泼皮豪强合伙开布料铺子,分利不均,被人家倒在了牢里。我去那边帮他脱身时四处打听,因为没弄清楚缘由,他也不让来福告诉我布料铺子的事。是以我转了一圈送了一片的银子,最后都打了水漂!因为我根本就是送错了人!可雁声他······雁声他宁可我把银子送错人,都不肯告诉我和爹娘事情的真相!”
“他同那泼皮合伙开铺子,因为这泼皮的后台是当地一位理刑千户。在那里吃得很开。是以人们对雁声和人家扯皮这事儿讳莫如深。后来雁声出来了,也是因为那位千户到牢里同雁声详谈,雁声同意让出生意的五成利给这位千户。直接让千户变成了自己的后台!他这才得以从里头放出来。”
“这些东西········这所有的一切,他一个字都没跟我和父亲母亲说。前几日父亲实在不放心亲自去了杭州寻他,昨天送了信回来说,我们才知道这回事。”
傅居敬的眼神很愧疚。然而段慕鸿木然的听他说完这些话后,对他露出一个冷笑。
“那你说他自立门户,是个什么意思?意思是说,他现在在杭州,也做的是布料生意?那样的话随他。他在杭州开铺子,我在乐安开铺子,并不矛盾。他也碍不着我什么事。不过既然他已经有能耐开自己的铺子了,清河那家店,我想我也该收回来了。”
傅居敬叹了口气,犹豫了很久,最后,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张开口艰难的说:“雁希,杭州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在杭州已经站稳了脚跟。昨天父亲让人送信回来说,雁声他在魏塘开了机坊,准备大量织布,供给杭州的店。如果········如果杭州的店供应充裕,就——就——”
“就尝试外销·······先往青州送货。”
傅居敬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到了。
“傅居敬,我段慕鸿有对不起你们傅家吗?”段慕鸿冷冷地问。
她绕着傅居敬转起了圈,声音里的冷,是冰凌带着刀子:“这几年我们两家合作,该给你们家的,我一文钱都不少,是不是?你说,我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们家的事吗?”
“你没有,”傅居敬低声道。
“我也觉得我没有,”段慕鸿说。“但是我不明白,傅行简是不是觉得我杀了你们全家?所以才要这样绝我的路?”
她忽然发起怒来,抬手拿起放在面前黄花梨木桌上的一个景德镇瓷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我做布料生意多少年了?哪怕是放眼整个乐安,如今布料生意这一块都没人敢跟我争!去年我把货栈兑出去,拿了钱我第一时间是不是在你们清河开了第二家铺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在清河开铺子而没有按陆朗的建议去益都吧?因为我信任你们傅家啊!可你们呢?盐运生意你们都做了多少年了?放着好好儿的大盐商不当要来和我这个布商抢生意!傅居敬你帮我问问你那个王八蛋弟弟!他是不是跟我有仇?是不是跟我有仇?!有那么多行当可以做他为什么非要跟我争?挤兑我很好玩儿?好了,感情人家都铺垫这么久了,机坊都开好了才让我知道人家原来也已经是这行当里的翘楚了啊?高!真是高!”
她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在发颤。然而又很奇怪,段慕鸿眼睛发红脸色发青,可愣是一滴泪都没有掉。傅居敬想起来她好像总是这样,越生气就越哭不出来。可心里的愤怒都能把她给憋的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