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慕昂抬起头来,慢慢对着段慕鸿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他磕磕巴巴的说:“就········就是擒贼先擒王,分而治之。有的人是要银子,给了银子就不会再闹。但有的则是铁了心的闹事。那就把他放进来再慢慢打。关门打狗。我想着是这么个道理········”
段慕鸿微笑着听他说完,连连点头。“不错!慕昂!”她笑微微的道。“你出师了。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清河布庄的掌柜!” 周大人果然还没忘了乐安那个能说会道又俊逸风流的段朝奉。收到布以后便让人送了雅致的信笺来, 邀请段慕鸿小聚。段慕鸿欣然赴约。顺便把布庄里的一成红利干股分给了周大人。把周大人乐的笑开了花。
处理完了这档子事,慕昂也在清河站稳脚跟了。段慕鸿看看自己日益隆起的肚子。已经是阳春三月。若是再不走,她这肚子就遮不住了。
正当她忙于打点行装和挑选随行时, 傅居敬又来了。
傅居敬是在黄昏时刻出现在段家后门的。起初段家的仆人还当那是一位前来化缘的行脚僧。准备到厨下去拿些素斋饭团之类的送给他。结果走近了一看清登时吓了一跳——这身穿僧衣芒鞋, 双手合十的年轻僧人, 竟然是傅居敬!
“傅——傅大爷?!”小厮吓了一跳。险些向后摔在地上。
傅居敬还是从前那副对什么都淡淡的样子。他伸手拉住了受到惊吓的仆人,对他淡淡一笑道:“这位小哥, 小僧如今已遁入空门, 不再是什么傅大爷了。烦请你不必如此客气。”
小厮讷讷连声,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望着傅居敬。愣了一愣, 他试探着问:“那傅——小师父您要不要我去帮您请我家四少爷过——过来?”
傅居敬对着小厮轻轻一拜:“劳驾了。”
段慕鸿听说是傅居敬, 她本来不想见。可小厮说傅居敬剃度出家了。段慕鸿便愣住。停了半晌, 她对小厮点点头道:“那你请他进来罢。”
傅居敬走进了段慕鸿院子的正厅。一如这些年的许多次一样。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他的身份不再是清河傅家的长子傅大爷,而是一个布衣芒鞋的小和尚。
“你·······你当真出家了。”段慕鸿有些错愕的望着傅居敬的光头。他还没有烧戒疤。大概是因为刚出家不久。黛青色的头皮上干干净净。傅居敬对着段慕鸿缓缓行了个礼,口中平静的说道:“本就是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只不过前些日子·······有些事耽搁下了。所以前几日才行了剃度。”
“你在·····哪个寺庙里清修?”段慕鸿迟疑着问。
傅居敬看了她一眼:“金龙寺。”
他顿了顿, 轻声道:“令兄长眠的地方——贵府把令兄的坟墓维护的很好。昨日我想去帮令兄和令尊的陵墓打理一番。结果到了发现一切都很好。并不需要我。于是我便改为帮你念经祈福了。”
“你是在为你们家的背叛道歉吗?”段慕鸿沉声道。“不用白费力气了。傅家财大气粗,我高攀不起。”
傅居敬摇了摇头道:“雁希, 傅家并没有对不起你。起码我父亲母亲他们并没有对不起你。这件事从始至终他们都不知情。我父亲一直希望能够和段家, 和你重修旧好。所以他已经给雁声写了很多封信让他给你道歉。但雁声一直不回信, 也不行动。我父亲年纪大了受不了长途颠簸,不能再当面去劝他。只好作罢。”
段慕鸿点了点头, 一副“了解”的表情。但她依旧没有说自己原谅了傅家。傅居敬望着她半晌, 最后很惨淡的笑了一声。
“雁希,我向你道歉。我突然想起来。虽然我父亲母亲没有,但是我和雁声, 我们都欺瞒了你。”
“噢,是吗?”段慕鸿讥诮的笑了笑。“你终于想起来了啊?”
傅居敬依旧温和的看着她,但摇了摇头:“不是你想得那样。我还是那句话,雁声私自涉足棉纺业,包括开机坊同你作对这些事,我的确是一概不知的。但我也无意间做了他的帮凶——你还记得当初你给我的那两千两,让我去杭州救他出狱吗?”
段慕鸿一言不发的望着傅居敬,毫无疑问她是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