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夸奖的青年远远坐在屋子的另一头,靠墙放着一溜儿红木椅子, 青年段慕昂上个月刚娶了妻, 也取了字显扬。此时就坐在其中一张红木椅子上。一丝不苟的穿着薄绸襕衫, 头戴网巾。段慕昂对着段慕鸿露出有些腼腆的微笑。堂兄是天之骄子,撑起段家的人。在他面前, 段慕昂总害怕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入不了这位大仙的眼——哪怕堂兄已经多次夸奖说他做的很好了。
“四哥哪里的话·······”他温和的笑笑,“都是四哥指点的好。我不过是按照四哥指点的一步一步做了而已。往后还请大哥多指教。”
“哪儿的话,一家人, 说什么指教不指教的?”段慕鸿对他温文一笑。又低头去看账本。“仅上个月一个月夏布就卖出去五百多匹。显扬,不错啊你!照这个进账速度,这个月底只要咱们这批暑袜如期到货卖出,咱们就能在益都开一家新分号了!”
她抬起头对着段慕昂挤了挤眼睛:“益都的新分号一定要大,要气派,我要把段记布庄做成整个青州,甚至整个山东最大的布庄!”
她的语气充满了雄心壮志,却又任性得意的像个小孩儿。饶是段慕昂严肃惯了,也不禁被她引得莞尔。他忍住笑道:“四哥言轻了。咱们段记布庄,现在就已经是青州最大的布庄了。你没听人说吗?现在外头都传说,说你是青州首富呢!”
段慕鸿放下账本,起身把账簿放回了背后的书架上。口中不以为然道:“什么首富不首富的,都是虚名儿。我呀,宁可他别人不知道我这么有钱。树大招风的道理,显扬你懂罢?”
她从书架上拿出一本新的账簿,封面上写着“松江鸿升机坊进货”几个字。把账簿摊开放在桌子上,段慕鸿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段慕昂忙起身走过来道:“四哥,我帮你来核账罢。你去歇一会儿。”
“用不着,用不着,”段慕鸿笑着摆了摆手。段慕昂在书桌前停住道:“原本他们也不知道咱家的家底。只因春上时州府里闹春荒,好些地方的人都缺衣少食。大哥让人送去那么多精仿的印花布,又白送了那么多粮食。旁人不是傻子,自然就猜到咱们的家底了。这件事,说起来么·······”
段慕鸿睨了他一眼道:“反正鸿升开这也是开着,多织几日便出来了。那积德行善的事你得做,咱们做生意的,尤其要广结善缘。今日积德行善,他日因果报应,你也得福报。显扬,这种时候可千万别自私。”
“知道——”段慕昂无奈的笑道。“我看啊,全青州都找不出第二个像您这样的大善人!”
段慕鸿只是摇了摇头,笑笑不说话。
“让小七送来的那三万双暑袜和两千匹料子,这几日应该就要到了罢·······”
她轻声嘀咕道。
作者有话要说: 山雨欲来风满楼~ 暑袜还没到, 周大人就到了。
段家这一二年里一直跟周大人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平日里周大人跟县令打招呼罩着段家的生意自不必说。听闻段慕鸿有计划在益都开新分号,周大人更是举双手支持——“你家的布好,在益都开了铺子, 往后我夫人看料子也方便许多。”
段家的布, 若说质量, 那是真的好。花色,图样, 该薄的布薄该厚的布厚。即便拿出去送礼, 也绝对是倍儿有面子的一份重量。周大人近来筹谋着想往山东布政司升官。一个小小的青州知府并不能满足他。所以差遣段慕鸿,派店里的伙计来来去去的往济南府跑了不少次。三梭布番布, 段慕鸿甚至为了帮周大人办好这差事, 还让柳小七在松江拜访了传说中的丁娘子布的传人, 特请了去机坊里,专门织那可媲美“飞花布”的精美料子。特供给周大人。柳小七对段慕鸿说:“天爷嘞,那位织布师傅一日的工钱,就抵我给机坊里其他所有人开三日呢!”
礼物送的好,周大人总算是升迁有望。这阵子可巧赶上布政司使的老母八十大寿, 周大人叮嘱了段慕鸿,务必要赶在六月十七日这位尊贵的老太太生辰之前, 把五匹团福纹的飞花彩布送到布政司使大人家的后院儿里去。段慕鸿连忙起身对着周大人行了个大礼道:“好说好说!雁希决计不辱使命, 请大人放一万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