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你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段慕麟看似好心的补充道,“他的的意思是说,他女儿也是你女儿,诚儿和那小姑娘是兄妹——你也是挺厉害,虎毒不食子呢,段慕鸿,你可真是个扫把星,女儿都被你给克死了。”
段慕鸿倏的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她头脑中所有的困顿,不适,烦躁都因为这句话集中碎做了一地,唯有“你女儿”三个字,深深凿进她的脑海里把她震惊的脑仁儿发痛。她的女儿?她的女儿?这话什么意思?她的女儿?
段慕鸿的脸上不知不觉便流下了两行泪。她主动伸出手拉住傅行简的袖子,努力用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嗓子挤出字句:“女——女——女儿······我——”
傅行简冷静的拨开了她的手。在烛火照亮的房间里,他对着段慕鸿说出了那让她瞬间心碎的句子。
“是的,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
“十七年前你生产的时候,原本诞下了两个婴儿。其中的女婴没有气,我便把她抱走了。抱出去后她渐渐活转过来。我便把她带回家里,取名傅忆筝,一直养大。”
“可是三个月前,她死了,被你,我,还有你儿子一起害死了。”
“段慕鸿,你枉为人母啊!” 她的女儿········死了吗?
段慕鸿缓缓瘫倒在地上。女儿·······女儿········她一直梦寐以求, 但是自以为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女儿。
原来她曾经活在这世上,那样可爱的一个小仙子,她一定爱唱爱跳, 爱说爱笑罢?
她会在春天穿着茜红小裙子, 冬天披着雪白斗篷, 在飘雪的苍茫天地间举起一支红梅信步而舞。
她不会像诚儿那样有了心事也不大愿意同爹娘讲,而是像父母的贴心小棉袄那样, 巧笑倩兮, 美眸盼兮,不知不觉, 让你心里的石头落地。多好一个女儿啊!多可爱的一个小仙子呀!
可是傅行简刚才说, 她死了。
死于一场失败的恋情, 死于一个夏日的黄昏。合欢树下的白衣少女,年华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夏季。
段慕鸿无助的哭了起来。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撕心裂肺的嚎啕。傅行简望着她,脸上露出了残酷又痛心的冷笑:“原来你也会哭?你也知道哭?段慕鸿,你把你的眼泪收起来!我的小筝儿不需要你那几滴脏泪去侮辱她!你不配为她哭, 你不配为她做任何事!”
“毕竟,从她出生到离去, 你没有为她尽过半点的责任。可她这一生中最痛苦的一件事, 却是你给她带来的!”
傅行简用手捏住段慕鸿的手, 把她捏的发痛:“你替她去死!你替她去死!”
“好·······死········”段慕鸿断断续续的说。她动作不甚灵便的对着傅行简伸出手去,脸上流着泪, 嘴里嗫嚅咕哝着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发出的声音却只能是低哑粗粝的喉音。段慕鸿低下头,茫然无措的在地上胡乱摸索,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 她把自己血淋淋的手指在粗糙肮脏的地面上狠狠摩擦了几下,让它渗出血来,然后她拉过傅行简的月白色袍角,用颤抖的手在上面写起字来。傅行简低着头去看,就见她歪歪扭扭写的是:“我赔罪,只要你给陆朗送军需——”
傅行简猛地扯回了自己的袍角,他对着段慕鸿发出冷笑:“陆朗陆朗!又是陆朗!他是你这些年的姘头罢?你就这么把他当回事?”
段慕鸿抬起污脏的脸定定的看着他,安安静静的。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傅行简袍角落的字,又用一只手在自己脖子上颤巍巍比划了一个划开的动作。
傅行简仔细看清了她的动作,慢慢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去送军需,你就任我处置,包括杀了你,是么?”
段慕鸿停顿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傅行简腾的站起身来转身便走,声音在空旷阴森的地牢里回荡:“我不稀罕你那条烂命,你给我继续苟延残喘着罢!”
傅行简衣袂生风的走出了地窖,他现在心很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段慕麟从他背后慢慢跟上来道:“怎么?你心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