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谭氏忍俊不禁, 笑着搡了傅行简一把骂道:“多大个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儿?要撒泼?筝儿不是那不稳重的人!虽说你二人成亲不便大办,可这喜堂也已布下了, 亲朋好友都在这儿, 筝儿又如何能放你鸽子?不过是迟来了一会儿,你便急成这样!羞也不羞!瞧大家笑话你!”
傅行简不置可否。高朋满座他不甚关心, 他只在乎那菱花镜前的一人而已。正欲同母亲说话。忽听得身后有顺的嗓音高声道:“新娘子来喽!!!”
听到有顺说出“新娘子”那一瞬间, 傅行简忽地泪如雨下。他笑中带泪的缓缓转过身去, 望着身后不远处回廊上被茜香扶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段慕鸢——他的筝儿,身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轻轻晃动的红盖头下忽儿闪过一线雪白的皮肤。傅行简泪流满面, 口中无声的嘀咕着:“她没跑!她没跑!她没跑!”
当着一院子段家人和傅家人的面,傅行简不顾身旁来福欲言又止的挽留, 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拉起了段慕鸢的手。段慕鸢一呆, 红盖头下露出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院中众人哄堂大笑。段慕鸢的堂兄段慕云大声笑道:“雁声, 你急什么呀!这新娘子早晚都是你的,还非要急这两步?”
“哎呀你闭嘴吧, 你懂什么啊!”段慕昂看堂哥没有眼力见儿, 忙哭笑不得的拖住他袖子往下拉:“五姐和傅雁声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哪里像旁人那般还要矫揉造作,惺惺作态?人家看新娘子盖着盖头走路不方便, 上前扶一把怎么啦?!吃你的菜吧!”说着硬生生把段慕云按到一大盘菜后头去了。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显扬这话说的极是!我心疼筝儿,怎么啦?”傅行简回头笑嘻嘻道。他转头拉住段慕鸢,小心翼翼的扶着新娘子就要往喜堂上去。“筝儿小心,这儿有台阶!”他低声对段慕鸢道。
“哎········看看人家傅行简对五姑娘,再看看咱们那起子没良心的爷们儿·······”女眷们不能入席,这时候都在喜堂后单开几桌吃。可也能听见前头喜堂上傅行简对段慕鸢不断的关照,不禁十分羡慕。这场低调隐秘的婚礼安排在段家大院,因为是在乐安本地办的,而段慕鸢在外人眼里已经死了。所以只请了两家亲人和段傅二人的至交好友如陆朗等。老二房一个儿媳妇一边吃菜一边对自己那忙着羡慕段慕鸢的妯娌道:”五姑娘这些年吃了那许多苦,傅行简若是不对她爱如珍宝,大奶奶又怎么舍得把五姑娘嫁给他呢?虽说他们说到最后是要傅行简跟着五姑娘去苏州,可这毕竟是要过成一家人的。若非看他是个可托付之人,依大奶奶的性儿,是绝不会松口的。”
“也是,也是!哎,我还记得五姑娘教人从那边段慕麟的院子里抬出来时的模样呢。我——”说话的妯娌压低了声音:“我那时候以为五姑娘铁定是撑不过去了,那身上都是伤啊········没想到,没想到·········”
“五姑奶奶这些年积德行善,上天也垂怜。”段慕昂的妻子文文静静的说。“诸位嫂嫂,咱们先别说话了,前头是不是在拜堂?”
众女眷忙停下了吃菜扯闲话的嘴,一齐侧耳倾听着。就听见前头喜堂上高声道:“一拜天地!”
盖着红盖头的段慕鸢缓缓弯下了腰,红盖头微微向下滑去,她视野里出现了一只挺修长好看的手,一把托住那盖头往回推了推。傅行简在盖头外说:“筝儿,我看见了,你真好看。”
段慕鸢忍不住笑了起来。傅行简,快四十的人了,还像个少年似的。她随着“二拜高堂”的声音弯下腰去,听见傅行简在一旁替她对谢妙华大声笑道:“娘!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筝儿的!”
谢妙华好像是哭了,欣慰的哭着,用一块段百川留下来的手帕擦着泪水。段慕鸢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她想说娘你别哭,终于有人替你照顾我了,你不必担心我往后孑然一身孤独终老了,你别哭,你别哭········
“夫妻对拜!”堂上高声道。段慕鸢忍住眼泪低下头,听见傅行简在那边小声道:“筝儿,我好高兴,我好高兴!”
“我也好高兴。”她在喜乐声中直起身子温柔道。傅行简仿佛还要说什么,院子里却突然有小厮大声道:“大奶奶!六爷!外头有两位僧人前来拜望,说是来贺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