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徘徊了多久,突然看到阿杰从房中走出来,手臂上挂着西服外套,轻轻关上了门。
我连忙迎上去,装作恰好路过的样子问道:“咦,阿杰,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他看了我一眼,退后两步道:“不是。我……去隔壁房间。”
“咦,你在隔壁还订了房间?我还以为你跟安然住一起呢!哈哈,怎么,这次不把握机会?”
他的眼睛仿佛猛然射出阴冷刺骨的寒针,刺得我打了个哆嗦,但转眼间他脸上又露出了微笑:“我还不想进监狱!”那种从容的绅士派头,让我以为刚才的“寒针”只是个错觉。
回到自己的房间,心情放松不少。现在我跟阿东同住。想起去东南亚国家旅游时,去外国参加影展时,几乎都是我跟阿杰住一起。那时,我最喜欢偷看他的睡脸。可今后……今后还有机会跟他共处一室吗?
封向杰
去拍外景,我带上了安然。这样可以找借口,避免跟小逸分配到同一个房间。跟他在一起,他周围的空气好像都会灼痛我。再忍一忍,忍一忍,让时间来抹平伤痛……
《四战士》影片的结尾,和片头的一幕相呼应,四个退伍的老兵分散着走在苍茫的雪地间,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有无尽的凄凉和绝望……
不知是不是受我跟安然交往的影响,章导最新计划拍的电影名叫《逆反》,讲述的是一个富家子跟一个未成年女孩交往并且同居,被众人责备和阻挠,还跟父亲闹翻断绝了父子关系。富家子因为逆反心理而误入歧途,被黑帮利用,最终幡然醒悟,为了跟黑帮决裂,力战身死。
我不知道章导为什么选择这样的题材,我是跟安然交往,但未婚同居的又不是我。小逸扮演富家子,我客串小逸的哥哥,负责把他“引向正途”,将他跟未成年女友分开。
再一次扮演小逸的哥哥,但这次,不再是跟他并肩战斗的哥哥,而是跟他作对的哥哥。刚从国外回来的沐朝为了缓和弟弟沐夕跟父亲的关系,将他拉到自己的欢迎酒宴,然而恰遇未成年女友的父亲前来责难。
沐夕亲口承认他跟女友同居,还说:“我们生活在一起,生活得很快乐!”
小逸,你跟林语珊在一起,生活得很快乐吗?
为什么心又像被撕裂一样?明明只是电影台词,可从小逸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他本人的心声。我以为捂紧伤口终有痊愈的一天,可他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便轻易地把伤口血淋林地撕开。
我心里很疼,小逸,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很疼?你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电影里,哥哥沐朝把弟弟沐夕的小女友强行送回家。愤怒的沐夕对沐朝拳脚相向。以前拍的影片里,我跟小逸也对决过很多次,但这次是我第一次带着恨意跟他对打。有好几次差点控制不住力道,恨不得真正痛揍他一顿。但是,我下不去手。把他打痛了,我也会痛。打他跟打我自己又有什么分别?面对敌人的进攻,我可以以牙还牙;可面对心爱的人,无论他怎么伤你,你都无可奈何!封向杰,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能不能别再在意他?把他放下!把他放下!
《逆反》终于杀青。《青年人》上映,票房还算理想,章导打算继续让我、小逸和阿泰组合拍片。最新的剧本取材自清朝四大奇案之一的“刺督”一案。章导古装武侠剧拍了不少,但第一次拍清朝的戏。公司和海外南洋市场并不看好这个题材,他们认为清朝的戏是辫子戏,而辫子代表屈辱,所以这部电影恐怕很难打开南洋市场。为了平衡各方的心理接受度,章导跟化妆师谋划并设计出不需要演员剃头的辫子发套,这种造型也在日后无意中成为影视剧清朝人物造型的滥觞。
“刺督”案本身扑朔迷离,有很多不同的猜测和解读,章导的电影剧本采用了民间演绎的版本,讲述同为草莽中人的马信夷、王宗、张问详结拜为异性兄弟,一同建功立业。马信夷野心勃勃,逐渐爬上高位。但他成为两江总督后,却与王宗妻子有染,并为了独占弟媳,设计杀害了王宗。张问详知道真相后,为了兄弟义气而刺杀马信夷。刺杀成功,张问详亦被官府缉拿,最终遭受凌迟之刑而死。
又是一个兄弟情深、舍命报仇的故事!
三个主要角色,一个反派人物。小逸肯定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公司也不会让他出演反派。阿泰一直扮演的是忠勇的角色,也不愿意演反派。章导有些为难,只好公开询问我们的意见。于是我站出来,向章导争取,由我来出演那个背信弃义、不仁不义的马信夷。其他人都很惊讶,也有人劝我重新考虑,因为出演了反派,就可能在观众心中留下不良印象。但我不想再跟小逸扮演“兄弟情深”,不想再被固定成那个总被他搭救或者帮助的角色了。我想靠我自己!他以前给予我的所有“恩惠”,现在都让我难以忍受!为什么欠他那么多?怎么样才能还清?还清了欠他的债,我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可是谁能告诉我,怎么还?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