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顶镶金点翠的凤冠,只粗略的一看便知造价不菲了。
周尽欢把凤冠放到了桌上,又把喜服脱下来,叠好了摆在凤冠旁边,道:“不要了。”
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三个字,霍恒却一下就听懂了,蹙着眉道:“这是你以前的嫁衣?”
周尽欢点了点头:“霍丞买的,不要了。”
想到他都拮据成这样了,居然还保留着这么值钱的东西,霍恒问道:“为什么不要了?你不是一直收着?”
周尽欢的目光呆滞,盯了凤冠半晌才道:“我没有一直收着,只是没有卖掉。”
这两句话的意思并没有区别,他却说的很认真。他这个样子,终于让霍恒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了,喉咙也泛起了酸痛的感觉。
看着凤冠上流光溢彩的珍珠,霍恒仿佛又看到了他戴着戒指,坐在霍丞怀里说悄悄话的一幕了。不禁又问:“把这个卖了,你跟霍丞就彻底没有关系了,你想好了?”
周尽欢没有马上回答,他也盯着凤冠上的珍珠看。被酒精麻痹了的脑子明明转不动了,却还是能想起一些早就该被忘记的过去。
比如霍丞给他戴上戒指的时候,比如霍丞送他嫁衣的时候。又比如,霍丞在医院里翻脸不认他的时候。
眼眶渐渐蓄起了滚烫的热度,眼前也模糊了,周尽欢依旧盯着凤冠不肯眨眼,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看不清这个世界,看不清别人的真心。以前那些喝彩与追捧,浓情与蜜意都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那天他在医院醒来以后,他就只是一个挂着周尽欢的名字,却处处被人嘲笑的废物了。
他的爹娘,他的另一半,他的戏,他的未来,什么都没了。
撑到极致的眼睛终于受不了本能的压迫而闭了闭,两颗豆大的泪珠顿时滑落脸颊,本来该顺着脖子隐没到领子里的,却被一双手接住了。
周尽欢睁开眼来,重归清晰的视野里是霍恒那张关切的脸。那人的指尖带着暖意,将他眼角又一次滚落的泪抹去,还对他温柔的说道:“想哭就哭吧,不要再困着自己了。”
强忍了太久的情绪就像是倾杯洒出的酒水,从心田倒灌到了嗓子眼。在霍恒向他伸出双臂的时候,他彻底的失控了,放任那副再也不能好好唱戏的嗓子嚎了起来,放任那丢死人的软弱暴露在这个不熟的人面前。
他紧紧揪着霍恒的衣襟。他悔,他恨!可他最难受的并不是被霍丞辜负了,而是为了这样一个人失去了一切啊……
第15章
霍恒知道他压抑了很久,但没想到他会哭到昏厥过去的程度。
看着怀里那张满是泪痕与鼻水的脸,霍恒真是又心痛又愧疚。心痛的是他这么痛苦,自己却不能帮到他。愧疚的是把他逼成这样的人是自己的亲大哥。
一想到有朝一日周尽欢知道真相,可能会再也不想看到自己。霍恒的胸口就像吞了一把沙子,梗的一阵阵的疼。
他想把周尽欢抱到床上去睡,走到床边才发现周尽欢死死拽着他衬衫的前襟,即便昏了也不肯松开。他拉了几次没拉动,又不舍得用蛮力,只能陪着一起躺下,打算等周尽欢放开了再起来。
可这一躺,他就觉得浑身疲倦,脑子也开始迟钝了。
他也喝了不少酒,刀子烧的后劲不容小觑。看着天花板上一块块仿佛在晃动的黑色霉斑,霍恒像被催眠了一样,眼睛闭了闭也睡了过去。
夜里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人唱罢世间的宠辱与兴衰。然后画面一转,那个在台上顾盼生辉的人便穿着凤冠霞帔,盖上了红喜帕,被他大哥执着手跨进了霍家的大门。
在媒婆的一声“一拜天地”中,霍恒上前拽住了周尽欢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带走了。霍丞跟在后面骂,周尽欢却没有挣开他,还很配合的跟他一起坐上了车。
等到车子把追出来的霍丞远远甩在后面了,霍恒才去看身边的人。
周尽欢的头上依旧盖着喜帕,在他把手伸过去的时候也没有躲,由着他掀开盖头,还对他腼腆的笑。
那清隽的容颜抹着明艳的红妆,眼里带着一丝羞怯,看得霍恒心如擂鼓,不禁靠近他,想试试那双唇有多柔软。
可就在马上要亲到的时候,车子不知撞到了什么,剧烈颠簸了下,把霍恒给惊醒了。
望着天花板上的霉斑,霍恒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身体依着本能在喘气。
窗外的阳光投射在地上,将房间照的又暖又亮,霍恒缓了过来,抬手想揉眉心,这才感觉到左手臂酸到了发麻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