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道,“这里的练习琴音色不差,准度也可以。”
老板道,“是,您要几把,什么价位的。”
陈生道,“五百左右的。”
“还有五百左右的?”李希曼惊到。
陈生笑了。
老板也笑了。
陈生道,“有,琴馆的练习琴就这个价钱。”
李希曼惊道,“可练习琴租给学生押金收两千。”
接话的确是老板,“原来您是开琴馆的,那两千实在是厚道价格了。”
陈生笑着叹了口气,对李希曼道,“这就是黑幕。”
老板道,“按现在的行情,进价三百的琴,你们猜收多少?”
老板打开了话匣子。李希曼也乐得听,就道,“多少?”
“七千!还不算每月一两百的租金呢。”
李希曼睁大了眼睛,而后皱眉道,“这么坑。”
李希曼转而问陈生,“你每月租金多少来着。”
陈生笑了一下,“一百。”
李希曼拧他的脸,“心好黑。”
陈生笑道,“计大师押金七千,租金两百,我简直是业界良心了。”
李希曼闻言,“奸商。”
陈生选了一盏连珠式,一盏落霞式,一盏仲尼式。各要七把。
老板闻言开心,道,“行,给你九五折。”
陈生道,“谢谢老板,我把地址写下,你们送来。”
老板道,“行。”
陈生正从老板手中接过纸,纸掉落在地上。
李希曼背对着他们未曾留意。
陈生低着头,垂下手臂的紧紧支在桌上,似是忍受着突来的绞痛,竟是良久没有抬起脸。
老板见他忽然如此,道,“您还好吗?”
陈生笑道,“抽筋,不好意思,缺钙。”
他若无其事地接过笔,李希曼走近他身边了,微微皱眉,“你以前怎么不抽筋。”
陈生在纸上不急不缓地落下地址,道,“可能真是累的了。”
付过钱之后,陈生拿着收据与李希曼走出乐器厂。
李希曼停下脚步,“你真的没事么。”
陈生道,“能有什么事。”
两人并肩往回路上走。
弄堂越来越窄。
斫琴师住在另一方向,所处之地依旧偏僻。
李希曼与陈生进了门。
李希曼打量一番,与平常家里别无二致,更不见有琴,心中正疑惑。
陈生与斫琴师交谈几句,李希曼借机打量一番。
斫琴师竟是个迟暮的美人。
李希曼心中不由得惊讶,只见此人一身衣装朴素,毫无特别之处,却让人难以忘记,恰似蒙上眼睛站在莲花池畔,就算看不见莲花,也闻得见清香阵阵、听得见鸟语莺莺。
李希曼心中惊叹,忙跟随两人出了房门,往外走,穿过一个小院子,有一道木门,李希曼诧异,上海竟然还有这般曲径通幽的古朴处。
“全在这儿了。”斫琴师笑了笑,随手一挥。李希曼见这个屋子不小,二十余平米见方,玻璃柜子里摆着二三十盏琴。
李希曼在她面前不敢言语轻佻,不知为什么,像是被人震住了,心中有点气闷。
她稍微看了几眼,道,“这些琴没有标价么?”
斫琴师笑道,“价格面议。”
陈生挑了一把永远不变的仲尼式。
通体浑黑,光泽暗哑。
拿在手中试音,乐声纯正之中有通明圆润、细腻缥缈。议定价格,便放在一边。
李希曼在一盏幽红如血的霹雳式琴前驻足。
她喜欢红色的琴,原来那盏虽好,她总嫌色泽黯淡了些、更偏棕红,而此琴,着实惊艳,惊艳之后,回味悠长,过目难忘。
此后再看更多的琴,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总是那一盏。
“看中了?”陈生道。
李希曼道,“嗯,这把好看。”
斫琴师于是小心将琴取出,摆上由她试音。
李希曼笑道,“算了,我弹再好的琴也是那副样子。”
陈生笑道,“以后好好练,弹给我听。”
声音很温和。
李希曼抬眼看他,他笑道,“我不想永远听秋风词和酒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