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_作者:Shrimp(173)

2020-08-07 Shrimp ABO 破镜重圆

冯蔓对此极度不悦,每次要帮阮衿洗滚过泥塘的球鞋和衬衣,可阮清荣却说,“小孩子就应该是这样自由自在长大的,趁现在多做些想做的,你为什么非要定个型呢?到时候自然就好了的。”

“自然就好了?什么叫自然就好了!”她拿刷到一半的脏鞋往阮清荣身上扔,又举起自己泡得褶皱的纤纤玉手,“你看看,我给他从会走路洗衣服洗到现在!都十二岁了,满脑子就知道玩玩玩,作业不写,饭也不吃,还带着心心一起出去鬼混。”

阮衿抱着阮心,被指得脖子一缩,不说话,只低头和阮心掰着手指玩儿。他也不想这样,可是写作业有什么意思呢,锦城的天气总是那么好,天暖水暖,山连着山,他喜欢用力奔跑在太阳下的感觉,他带阮心去爬山,摘最低矮的果子,踩泥塘,然后在浅而透明的潭水中洗手洗脚。

语文课本里有一篇散文叫《塘市之冬》,听说那是个遥远的北方,作者在国外描写自己回忆中故都的大雪,“铺天盖地,几近要将我彻底掩埋。”

他还蛮想去那里看看,毕竟是首都嘛,他想看看那里的雪,是否真的如此壮观。

阮衿的脑子里还在盘旋诸多未来的设想,要去多少地方,要去某某地方玩,完全没有顾及父母之间的争吵。

冯蔓依旧心有不忿,“我希望他能花点心思在学习上,有错吗?以后上中学了,还能继续这么随心所欲下去?我真是搞不懂,不喜欢读书也行吧,那怎么别的天赋也没有,我真的不能接受……”

“怎么能这么早下定论,你要他这么小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可能吗?要我说,阮衿聪明得很,将来他会考大学,做律师,医生,教师,他会比我们活得优秀很多。”

“哼,你就护着他吧,现在不管,以后更难说。”

反正总是这样,冯蔓还是个满腹牢骚的少女,洗衣做饭总是面露不悦,阮清荣也不恼,就顺着她,他把到自己胸口的鞋拿下来,笑着贴过去,帮她一起做事,然后低低地说些咬耳朵的话,不一会儿,嘴唇就贴到一起去了。

阮衿遮着阮心的眼睛,慢慢踱步回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他有的难过的想,我真的笨吗?不像妹妹一样,聪慧,三岁就能背下上百首诗歌,她还会算数。其实律师医生什么的也没想过,他暂时只想当个自由自在的小鸟罢了。

“哥哥这种性格是很好的。”阮清荣晚上带他去屋顶看星星,把他抱在怀里是这么安慰的,“哥哥出生之前我还很担心你会像妈妈一样的性格,不过万幸,你和她不像。”

阮衿很犹豫,“那是妈妈的性格不好吗?”

“不是不好,但是一个家庭只能有一个公主。”阮清荣把他揽着,手臂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你谁也不像,温吞,顽固,但其实也蛮好的。”

阮衿当时不懂什么意思,可是实在太困了,他睡着了,决心下次再问。

但是阮清荣死得猝不及防了,阮衿之前是从没想过“死”这件事的。一次煤矿塌方,他进去救人,送出来六个之后煤粉爆炸,二次塌方,他和几个队友就永远留在里面了。

阮衿在村里老家的水泥新房仅仅只建了一半,暂且就永远停摆在这里了。

他怀里手机上短信里打着一串字,“忽然想起来,我的好运应该都留给心心出生那天了。我许愿她要比那些早产儿都健康,为此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现在老天来收债,其实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微薄的烈士赔偿金还不够还那些建新房的债窟窿,冯蔓在烧纸的火盆旁边哭了很久很久,她骂天骂地,骂命运不公,还骂撒手人寰死去的阮清荣,钱没多少,就只给她留了一堆烂摊子。

阮衿去劝她不要伤心,也被一并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

等到处理完后事,冯蔓想回剧团工作,可那里也不景气,排了新舞,不再收她。可待在村里做新晋寡妇,一些心怀不轨的男人偶尔上门来出些微妙的条件,一律被她拿着扫把和锅碗瓢盆赶走了。村里的女人本就看不惯冯蔓成天涂脂抹粉倍受老公宠爱的那种矫揉做派,现在变寡妇了,更是关紧家门不准家里人同她来往。

在村里待不下去了,她带着阮衿和阮心去了火车站,坐在行李箱上,看着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她买了包廉价烟,红指甲夹了一根,一边凶狠地抽一边问阮衿,“去哪里?你课本上怎么说,哪里好赚钱?我要赚一大笔回来,用钱抽那些贱人的脸。”

阮衿想了一下,脑中浮现了一个冬天下雪的城市。

作者有话说: